宁军大营，主帅军帐。
冷凝已恢复了“凌云”的容貌与装束，正听取着麾下校尉的汇报。
“将军，近日越军暗哨数量倍增，尤其在我军粮草转运路径附近，活动异常频繁。我们擒获了几名越军探子，但都是些外围角色，问不出太多东西。”
冷凝目光沉静，凝视着沙盘上代表越军势力的蓝色旗帜。萧寒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凌厉。黑风峡的遭遇，果然已经引起了他最高级别的警惕。
这倍增的暗哨，既是监视，也是试探，更像一张缓缓收拢的网。
“传令下去，”
她声音平稳，不见波澜，“全军戒备等级提升一级。粮草转运路线，启用第三套备用方案。另，派‘灰雀’出动，清理掉那些靠得太近的‘眼睛’，动作要干净。”
“灰雀”是她直属的一支精锐斥候，擅长反侦察与无声清除。
“是！”校尉领命，迟疑片刻又道，“将军，越军送来文书，言及边境摩擦导致流民失所，提议三日后于两军交界处的‘望归坡’进行磋商，以期建立初步的互信。”
磋商？流民？
冷凝心下冷笑。这不过是萧寒的又一计策，旨在创造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试探“凌云”的机会。黑风峡之后，他迫切地需要验证心中的猜想。
“回复越军，本将军，准时赴约。”她淡淡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同样需要了解，萧寒的怀疑到了何种程度。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邀约，也是一场刀光剑影皆隐于言辞下的对决。
……
三日后，望归坡。
草亭简陋，石桌石凳，周围视野开阔，双方亲兵皆立于百步之外，彼此虎视眈眈。
冷凝一身银甲，端坐于石凳之上，腰背挺直，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
萧寒依旧是一身玄甲，只是未戴头盔，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更显得面容冷峻，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清晰地打量这位对手。
“凌将军，久仰。”萧寒开口，声音如其人，冷冽而沉稳。
“萧大将军，客气。”冷凝回应，声音透过面具，带着刻意调整过的低沉与沙哑。
最初的议题围绕着流民安置与边境哨卡划定，双方言辞谨慎，寸土必争。冷凝对答如流，展现出的完全是一员沙场宿将对边境事务的熟稔与强硬，毫无破绽。
然而，萧寒的话锋，在看似不经意间陡然一转。
“凌将军用兵如神，枪法更是卓绝，那日落雁原三箭，竟未能伤将军分毫，萧某佩服。”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小事，目光却如最精准的尺，丈量着冷凝最细微的反应。
冷凝执起粗糙陶杯，饮了一口凉茶，动作自然流畅。“萧大将军箭术超群，若非坐骑受惊，凌某亦想正面领教。”她放下茶杯，目光迎上萧寒，“战场之上，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将军今日邀约，莫非只为旧事重提？”
她巧妙地将焦点引回谈判本身，不接他关于个人武艺的试探。
萧寒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稍纵即逝。“自然不是。只是感叹宁国人才济济，不仅有凌将军这般勇将，听闻近日我越国几支斥候小队遭遇不测，疑似遭遇顶尖杀手，所用兵刃颇为奇特，形如圆轮，锋锐无比。不知凌将军，可曾听闻？”
来了！
冷凝面具下的眼神骤然一凝，心弦瞬间绷紧，但周身气息却无丝毫外泄。她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哦？竟有此事？两国交战，斥候折损再寻常不过。至于奇门兵刃……江湖能人异士众多，萧大将军莫非以为，是我宁国军方派了刺客不成？此举，未免有失大将风范。”
她反将一军，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质疑与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交击。
萧寒看着她那双隐藏在面具阴影下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躲闪，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海，深不见底。
片刻的沉默后，萧寒率先移开目光，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问。“凌将军所言，亦有道理。或许是萧某多虑了。”
后续的磋商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双方都未再提及敏感话题，但都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早已汹涌澎湃的暗流。
会谈结束，双方各自离去。
转身背对的那一刻，冷凝面具下的额头，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萧寒的试探，精准而危险。他虽未抓住实证，但怀疑的种子已然深种。
而萧寒翻身上马，回望那道渐行渐远的银甲背影，目光愈发深沉。
“凌云”……“月轮”……
无论你是否为同一人，你都是我萧寒此生，遇到的第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这场博弈，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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