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寒假还有一周，教室内空调暖气运转，午休期间弥漫着冷清疲倦的气息，冬天封住四肢，僵硬的五指可怜的躲在袖子里不肯出来。期未考试结束，班里的几个调皮鬼也蔫了劲。
张峻豪推门进来的，门外的寒流卷进来吹在前排学生的腿上，冷得缩了缩腿，趴在桌子上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张峻豪把门关上才埋头继续睡。
午休之后物理组群里通知开会，张峻豪刚结束从楼上下来，回办公室没看见穆祉丞的身影，就转身来了教室，果然看见对方趴在讲台上，和学生们一起午休。
他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看见穆祉丞才安心。室内嗡嗡作响的暖气运作着，闷出一股粉尘的气味，张峻豪把大衣脱下来盖到穆祉丞身上，靠在讲台边玩手机。
穆祉丞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在梦中咂巴着嘴转了个头，换个姿势继续睡，朝着张峻豪露出压出红印的脸颊，乖的不行，有时候露出来的纯真和高中生也没什么区别。
听见动静张峻豪下意识转头，静静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被暖气吹得嘴唇发干，轻咬嘴皮，舔了下唇瓣，打开相机拍了张对方的睡颜，藏进了相册。
女班长每次午休结束前五分钟就会自动醒来，从来没出过错的生物钟让她刚抬起头就看见了这一幕，心里生出些撞破张老师秘密的慌乱，趁对方没发现她之前，赶紧趴回去装睡，直到午休的铃声响起，再和大家一起心安理得的醒来。
期中换完座位以后一直和她做同桌的是物理课代表，韩雪柔已经习惯自己每回醒来的时候对方在写习题，今天见她也刚醒，意外道：
万能NPC萧妍希，你今天也才醒哦。
韩雪柔把妈妈给她带的两袋牛奶分给对方一袋，在小剪刀标志的地方咬出一个口，含住牛奶袋口，瞥了眼一本正经站在讲台上等穆祉丞醒来的张峻豪，小声回她：
萧妍希对啊.…冬天嘛，人都想多睡会
穆祉丞听见打铃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奈何春困秋乏，冬天到了冬眠的时候脑子醒了，身体还不想醒。
最近班里的学生打瞌睡的比较多，他也跟着没什么精气神，眯着眼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张峻豪，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意识到自己披着对方的大衣，便收紧领口往里面缩了缩，轻嗅他衣领的香气。
穆祉丞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黏黏糊糊的，刚睡醒嗓音有些沙哑。
张峻豪听见后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张峻豪看见你没在办公室。
穆祉丞哦
穆祉丞脸上浮现一些笑意，将脸埋进臂弯里深吸一口气才撑起身体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双手揉着五官试图清醒。
这段时间，他和张峻豪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段漫长的和谐期，倒不是说他们对彼此没有了吸引力，反而这种愈演愈烈的感觉汹涌到让两个成年人在冥冥之中达成了一种共识一一相信彼此对自己都有特殊感情。
在极度暧昧的情况下，谁也没有上前先把这层朦胧的纱布扯掉，尽管见过他们的学生都看的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几个相熟的老师凑到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调侃他们，但两人总是相视一笑，在穆祉丞红起的耳尖和张峻豪发软的笑容里一带而过。
穆祉丞觉得自己对感情底线的放纵已经到了一种近乎放肆和疯狂的地步，换作以前的他，肯定觉得这样的是不行的，但现在，在张峻豪对他生活点点滴滴的入侵下，竟然养成了享受暧昧的坏习惯。
至少在他下班回到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舒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
穆祉丞【我好像有点头痛】
张峻豪【嗯？生病了吗？】
张峻豪【等我一下，我拐弯过来。】
张峻豪在即将到家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果断打着转向灯回头朝反方向开去。穆祉丞看到他回过来的消息，并没有发过去客套的拒绝，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丢过去，乖乖在家等着。
门铃响的时候，丢掉手机爬起就走，冲过去开门的时候，张峻豪被他亮晶晶的眼神冲击了下，甚至有些怀疑穆祉丞是不是框他的。
穆祉丞你快进来啊，外面太冷了。
张峻豪哦
张峻豪揣起车钥匙，指节蹭了蹭鼻尖跟在他身后进去，反手带上门，
张峻豪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又没注意保暖？
他先发制人，穆祉丞躺回沙发里。
穆祉丞不知道，回来就觉得脑袋有些重，身体也沉沉的。
张峻豪我说送你回来还不要，这么冷的天自己骑自行车，觉得自己身体扛得住吗？
张峻豪换好鞋，脱下的外套挂在餐厅的椅背上，轻车熟路走过来，用掌心去试他的脑门，
张峻豪不太热，家里有温度计吗，量一下吧。
穆祉丞拖着疲惫的身体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拎出来一个医药箱，打开翻找出体温枪，穿着蓝色的毛衣蹲在茶几边，张峻豪看他小小的一团，牵起了嘴角。
一米八的个子实在是称不上小巧，但他头顶毛茸茸的，衣服毛茸茸的，低下头研究医药箱里有什么的样子，在张峻豪眼里实在像只家养的小狗。
穆祉丞37度2，没发烧，应该只是感冒了。
穆祉丞将体温计上的数值举到他面前。
张峻豪拿过来看了眼
张峻豪什么没烧，这不是还有点低烧吗？
穆祉丞翻出几包感冒灵，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马克杯准备去倒热水，被坐在沙发边沿的张峻豪拉住手腕，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和药。
张峻豪我来吧，你歇着。
话音落下，张峻豪就去了厨房，在冰箱边的自动饮水机上等了杯热水，把感冒灵倒了进去。
穆祉丞视线追随着他，有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像浸入湖面的浮标轻轻跃动了一下。
他随手抓过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盘着腿坐进去，隔着厨房的磨砂玻璃，模糊的看着张峻豪侧过来的身影，卷起袖子给他冲药剂。
对方端着杯子从里面出来，穆祉丞立刻不自然的别过头，似乎再看下去的话，他的心跳声就会露出马脚，然后成为这个空间里最明显且无法忽视的存在。
张峻豪可能有点烫。
穆祉丞接过杯子，小心的端在手里，张峻豪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他瞥去眼神，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慌乱的眨眨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穆祉丞你……你看着我干嘛……
张峻豪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看着你吗？
穆祉丞心脏停了一拍，然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恨不得把脑袋也埋进杯子里，
穆祉丞我怎么知道…
张峻豪轻笑一声。
张峻豪你很热吗？
穆祉丞没……没有。
张峻豪那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穆祉丞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感冒灵，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搁，抱着抱枕整个人转过来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却一脸质问的表情。
其实这些事情他一个人都可以解决，在遇见对方之前也不是没生过病，他完全可以照顾自己，但事情从他给张峻豪发信息的那一刻就变得不同了。
张峻豪毫不退缩的对上他的眼睛，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
穆祉丞干嘛？
穆祉丞微微皱眉。
张峻豪看你发烧没有。
穆祉丞刚刚不是都量过了吗？
张峻豪嗯，量过了，我就是想摸摸你。
张峻豪坏笑着承认的很坦荡。
穆祉丞感觉身体里的温度在慢慢上升，他可能真的发烧了，不然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蒸发，后背都开始冒汗，看着张峻豪一点都不肯错开的眸子，心脏在滚烫的热水里走了一遭，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温热的气息撒落在穆祉丞的鼻背，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捧着他脸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些，张峻豪凑过来轻轻的吻了他一下。
名为喜欢的感情冲动，就像平静的碧海上突然掠过一群海鸥，只需稍稍扇动翅膀，就能带来一片悸动和波澜。
如此近的距离，穆祉丞呼吸不畅，彻底懵了，脸颊，耳尖，脖子都迅速染上了烫意。
他结巴着说：
穆祉丞会……会传染的……
张峻豪笑了。
张峻豪不怕！
冷冬的寒夜，温暖的巢居，喜欢的人像羽毛轻轻飘落般的吻，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痒。
送走了张峻豪，关上门，穆祉丞收回恋恋不舍的眼神，下一秒，突然收回握着门把的手，整个人靠着门板滑下去，蹲在玄关处，将脑袋埋在膝盖上。
穆祉丞我去我去！他亲我了！
楼下，坐回驾驶座上的张峻豪，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呆半响，后反应过来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另一只手轻轻的碰着唇，最后整个人倒在方向盘上，努力平复着呼吸。
张峻豪我去！不是吧，我真亲他了！
后半夜穆祉丞被惊喜砸晕了头，激动的完全睡不着，在床上翻过身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按开屏幕后，被亮光刺的眼睛发疼，适应后胡乱的滑动着手机页面，纠结半天还是点进了微信。
张峻豪的头像是他桌子上的那只小舞，在先前穆祉丞吐槽他乌漆嘛黑的头像不好看时随时拍下换上的。穆祉丞盯着看了半天，觉得头又痛了起来，反手点进了朋友圈打算冷静一下。结果下拉刷新的瞬间，就看见了一条音乐分享，半个小时前，来自张峻豪。
文案是——仅你可见。
穆祉丞彻底清醒了，猛地翻身坐起来，吞咽着口水盯着那条分享，他放在床头天天陪着他睡觉的那只泰迪熊玩偶也因为这动作被掀翻掉下床，摔在软绵绵的地毯上。
大脑空白了好久，穆祉丞才抬手点了进去，等待屏幕跳转，变成音乐软件的页面，他点开播放键，音乐声有些小，于是他又放大了音量。歌名都没来得及认真看完，穆祉丞就被第一句歌词震住没了动作。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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