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虽然击退了强敌,但付出的代价和浮现的新谜团,让所有人都无法放松。
陆昭背后的灼伤经过处理,疼痛稍减,但精神力的透支让他依旧虚弱。沈璃的情况更令人担忧,她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睡,每次醒来都显得疲惫不堪,并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
陆昭让陈默加强了安全屋内外所有的防护,并下令所有人不得打扰沈璃休息。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沈璃床边的椅子上,一边处理着寰宇集团必须由他决断的事务,一边密切关注着她的状态。
夜深人静时,沈璃再次被梦境攫住。
这一次,画面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她仿佛置身于一座巍峨却压抑的宫殿之中,朱红廊柱,琉璃瓦当,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她(或者说,梦境中的那个“她”)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跪坐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蒙着绸布的镜子。
一个穿着暗紫色宦官服饰、面容模糊不清的人站在她身侧,声音尖细而冰冷:“…娘娘,这是陛下的恩典。能侍奉国师,是你的福分,也是你沈家满门的福分。”
“沈璃”低着头,双手在袖中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能感觉到那绸布下的镜子散发出的诡异吸引力,以及内心深处巨大的恐惧和…一丝不甘的怨恨。
场景猛地切换。
一间雅致却戒备森严的书房,香炉青烟袅袅。穿着国师袍服的“陆昭”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却疏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跟在我身边,对你而言是唯一的生路。沈家气数已尽,莫要再存妄念。”
“沈璃”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清冷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有敬畏,有依赖,有被看穿一切的屈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强大存在所吸引的悸动。
“师尊…”她听到自己这样称呼他,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画面再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兵荒马乱,火光冲天!她似乎在奔跑,宫装被撕裂,发髻散乱。身后是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她回头,看到那座巍峨的宫殿在烈焰中燃烧,而远处高台上,“陆昭”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手中托着一个散发着白光的东西(是铜钱?还是镜子?),面对着无数黑影的包围……
“不——!”沈璃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心脏狂跳不止,那股绝望和悲伤的情绪依旧牢牢攥着她。
“沈璃!”一直浅眠的陆昭立刻打开床头灯,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又做噩梦了?”
温暖的灯光和陆昭手掌真实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她大口喘息着,看着陆昭近在咫尺的、带着担忧的脸庞,梦中那个清冷孤高的“国师”形象与眼前的人重叠,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我…看到了…”她声音沙哑,将梦中的场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尤其是那个宦官的话和“国师陆昭”的冷漠。
陆昭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梦境细节丰富,逻辑连贯,绝不像是简单的幻觉。尤其是“国师”和“沈家满门”这些信息,与他之前梦到的碎片以及家族记载隐隐吻合。
“那个宦官,”陆昭沉吟道,“听起来像是在逼迫‘你’去接近‘我’,而‘我’似乎知情,并且认为这是一种…保护?”这个推测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但梦境的逻辑似乎就是如此。
沈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看向陆昭,眼神复杂:“在你的梦里,‘我’又是什么样的?”
陆昭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在我的梦里…你大多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或者在远处看着我。唯一清晰的几次…你似乎在暗中调查我,眼神里有探究,也有…警惕。”他省略了那些梦中偶尔闪过的、她带着悲伤或决绝神情的画面。
相互算计,命格吸引,外加外部势力的压迫…这纠缠的模式,竟然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了?而那个时代的他们,似乎也并非简单的猎手与猎物关系,夹杂着更复杂的权力、家族与个人情感的纠葛。
“那个宫殿着火的情景,”沈璃想起最后那个画面,心有余悸,“感觉很真实,像是…结局?”
“可能是一世的结局。”陆昭目光深邃,“林家记载中,确实有一支祖上曾在某个古代王朝担任过国师,后来因卷入宫廷斗争而销声匿迹。时间地点,似乎与你梦中的场景能对上。”
两人陷入沉默。前世记忆的苏醒,并没有带来豁然开朗,反而让现实的迷雾更加浓重。他们仿佛站在一条漫长的因果链上,过去的因,正在影响着现在的果。
“这些记忆…会影响我们吗?”沈璃有些不安地问。她害怕被那些沉重的过往所左右,失去现在的自我。
“不知道。”陆昭坦诚道,“但既然出现了,就不能忽视。或许理解过去,能帮助我们看清现在,甚至…改变未来的轨迹。”他看向沈璃,眼神认真,“无论如何,现在的你是沈璃,我是陆昭。这一点,不会变。”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沈璃看着他,梦中那种孤寂与恐惧感渐渐消退。至少在这一世,他们不是完全的对立,他们可以沟通,可以…并肩作战。
“我有点累了。”沈璃重新躺下,轻声说。
“睡吧,我在这里。”陆昭为她掖好被角,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沈璃闭上眼,这一次,那些纷乱的梦境没有再立刻袭来。身边有他的气息和守护,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交织的梦境如同无声的潮水,冲刷着现实的堤岸,将两个独立的灵魂,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对过往的探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