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光芒如同温暖的茧,将林知玄和苏念卿包裹其中。光芒源自那柄看似破旧的青铜短剑,更准确地说,是源自剑格上那颗此刻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不起眼的石头。
在这光芒的笼罩下,林知玄体内那狂暴失控的吞噬之力被强行抚平、约束。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与苏念卿之间,仿佛搭建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那些被他“天缺之命”本能吞噬而来的、混杂着阴邪傀儡能量的混乱气息,并未在他体内肆虐堆积,而是通过这座桥梁,丝丝缕缕地流向苏念卿。
苏念卿紧闭双眼,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引导和净化这些混乱能量对她而言极其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微弱初生的“七窍玲珑心”之力,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那股阴冷、暴戾的能量冲击着她的灵识,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但她没有退缩,咬紧牙关,凭借着前世残留的本能和今生坚定的意志,努力地将那丝属于“玲珑心”的、充满生机的暖流,逆着混乱能量的洪流,反哺回林知玄那枯竭而混乱的本源。
一吞一吐,一枯一荣。
黑色的混乱与白色的生机,在他们周身隐隐流转,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这并非完美的“共生”,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被意外激发的、粗糙的本能互补。
林知玄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痛苦的嘶吼变成了压抑的喘息。他虽然依旧意识模糊,却能本能地感受到一股温暖而熟悉的力量,正如同甘泉般滋润着他那仿佛被烈焰灼烧、又被寒冰冻裂的经脉和灵魂。他下意识地向着那股温暖的源头靠拢,紧紧抓住了苏念卿的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那微妙的平衡似乎更加稳固了一分。青铜短剑上的混沌光芒也随之稳定下来,不再剧烈闪烁。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莫连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没有‘三世镜’为核心,没有正确的法门,他们怎么可能自行共鸣?!那剑上的石头……到底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青铜短剑剑格上那颗散发着混沌光芒的石头,一个被他忽略的、存在于古老记载中的可能性,浮上心头——难道……那是“混沌源石”的碎片?!传说中,“三世镜”在铸造之初,曾融入过一丝混沌本源,难道就是这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柄“斩灵剑”的价值,甚至远超他手中的玉衡碎片!
贪婪瞬间压过了恐惧和震惊!
“给我打断他们!”莫连山厉声嘶吼,眼中红光闪烁,不再顾忌是否伤到“珍贵的实验品”,他双手急速掐诀,将更多的法力注入手中的玉衡碎片!
玉衡碎片青光大盛,一股更加磅礴而冰冷的能量爆发出来,试图强行冲击那混沌光芒形成的平衡!同时,那三个因为能量被吞噬而行动迟缓的傀儡,也再次接收到指令,悍不畏死地朝着光茧扑来!
脆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噗——!
苏念卿首当其冲,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她感觉自己的灵识如同被重锤击中,那丝微弱的“玲珑心”之力几乎要彻底溃散!而林知玄也再次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刚刚被压制的吞噬之力又有失控的迹象!
混沌光芒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异变再次发生!
或许是受到玉衡碎片强大能量的近距离刺激,或许是苏念卿鲜血中蕴含的微弱“玲珑心”本源起到了催化作用,那青铜短剑剑格上的“混沌源石”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
这一次,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仿佛能定鼎乾坤、重开混沌的浩瀚气息!
嗡——!!!
一道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冲击波,以混沌源石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莫连山手中那块玉衡碎片!在这股浩瀚的混沌气息冲击下,玉衡碎片发出的青光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莫连山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呕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玉衡碎片也脱手飞出!
而那三个扑上来的傀儡,在被混沌冲击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彻底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连那个被斩断一臂、躲在角落的傀儡也未能幸免!
整个房间内弥漫的阴冷邪恶气息,为之一清!
混沌光芒在爆发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也迅速黯淡下去,剑格上的石头恢复了之前的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青铜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苏念卿脚边。
平衡被打破,命格共鸣中断。林知玄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但脸色比起之前失控时,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安宁。
苏念卿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踉跄着扑到林知玄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他只是脱力昏迷,并无性命之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灵识受损,浑身剧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她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莫连山,以及那枚掉落在不远处、光芒黯淡的玉衡碎片。
必须拿到它!然后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玉衡碎片爬去。
莫连山看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怨毒,他也挣扎着想要去抢回碎片。
然而,就在两人的手指几乎要同时触碰到玉衡碎片的瞬间——
“嘭!!!”
那扇被从外面锁住的厚重檀木大门,连同门框,竟被人从外面以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轰然撞碎!木屑纷飞中,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深灰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门口逆光的位置!
那人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在看到昏迷的林知玄和正在抢夺碎片的苏念卿与莫连山时,眼神骤然一凝!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掠过房间,目标直指——那枚玉衡碎片!
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苏念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那枚近在咫尺的玉衡碎片,就已经落入了那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中!
“你是谁?!”莫连山又惊又怒,嘶声喝道。
那风衣男子握住碎片,看都没看莫连山一眼,目光反而在苏念卿和她脚边的青铜短剑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随即,他转向昏迷的林知玄,眉头微蹙。
“此地不宜久留。”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弯腰,轻而易举地将昏迷的林知玄背了起来,然后看向勉强支撑着站起身的苏念卿,言简意赅:“能走吗?”
苏念卿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秘男子,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疑问。但他出手夺走了玉衡碎片,似乎又对他们没有立即的恶意,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带知玄离开。
她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青铜短剑,强忍着不适:“可以。”
“跟上。”风衣男子不再多言,背着林知玄,转身便朝着被撞碎的大门走去。
“站住!把碎片还给我!”莫连山挣扎着想要阻拦。
风衣男子头也不回,只是反手一挥,一道无形气劲如同鞭子般抽在莫连山身上,将他再次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彻底昏死过去。
苏念卿深深看了一眼昏死的莫连山和这片狼藉的宅邸,不敢停留,紧跟在那风衣男子的身后,踉跄着离开了这座西郊鬼宅。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衣男子将林知玄安置在不知何时停在宅邸外的一辆黑色汽车后座,然后为苏念卿拉开了车门。
苏念卿坐进车里,看着身旁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林知玄,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担忧。她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向前面驾驶座上那个神秘的风衣男子。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目标也是“三世镜”碎片吗?他救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汽车发动,驶入茫茫雨幕,将那座阴森的宅邸远远抛在身后。
但苏念卿知道,今天的遭遇,仅仅是一个开始。隐藏在幕后的势力,特殊的命格,神秘的法器碎片……一切都预示着,她和林知玄即将卷入一场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漩涡。
而身边这个昏迷的爱人,和他体内那刚刚被意外引动、尚未完全掌控的“天缺之命”,更是让她忧心忡忡。
命格的齿轮,已然加速。未来的路,注定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