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老槐树的清香,漫过青瓦白墙的巷子时,芸芸正踮着脚够院墙上那串垂下来的紫槐花。竹篮挂在臂弯里晃悠,浅粉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个小小的角,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够不着就别逞能,摔下来我可不管。”
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芸芸吓了一跳,手一滑差点从板凳上栽下去。转身时,就见擎风背着书包站在巷口,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明明是少年人最清爽的模样,偏偏脸上挂着副“谁欠我钱”的臭表情。
芸芸拍着胸口瞪他:“擎风!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差点把我吓死!”
“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擎风走过来,目光扫过她臂弯里空荡荡的竹篮,还有那串依旧高高挂着的紫槐花,嘴角撇了撇,“笨死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嘴上这么说,他却放下书包,走到板凳旁弯腰。“上来。”
芸芸愣了愣:“啊?”
“让你上来就上来,哪那么多废话。”擎风不耐烦地皱起眉,却还是稳稳地扶住了板凳边缘,“再磨叽太阳下山了,你妈又该喊你回家吃饭了。”
芸芸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踩上板凳,借着擎风的力道站直。指尖终于碰到了紫槐花的花瓣,软乎乎的,带着清甜的香气。她兴奋地回头喊:“擎风!我够到啦!”
少年没说话,只是抬着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眼底,像是碎了把星星。芸芸忽然觉得,他刚才那不耐烦的表情,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等芸芸把满满一篮紫槐花递下来,擎风接过后随手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掏出一瓶冰镇汽水,“啪”地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
芸芸接过,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瓶,心里也跟着凉丝丝的。她知道,擎风每天都会在书包里带两瓶汽水,一瓶柠檬味的,是她最喜欢的;一瓶橘子味的,是他自己的。可他从来不说“特意给你带的”,只会说“今天多买了一瓶,没人喝浪费”。
就像上次她感冒,他明明在药店排队半小时买了感冒药,却说是“我妈让我给邻居家小孩买的,顺便多带了一盒”;还有她生日,他送了她一支钢笔,却说“我爸单位发的,我用不上,扔了可惜”。
芸芸喝着汽水,偷偷看他。擎风正低头整理书包,耳尖却悄悄红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擎风,你是不是特意给我带的柠檬味啊?”
“想多了。”擎风立刻抬头,眼神躲闪了一下,又恢复了那副傲娇模样,“小卖部只剩这一种了,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给你买?”
芸芸才不信,却没戳破。她知道,这是属于擎风的温柔,藏在嘴硬的壳子里,得细细品才能尝出味道。
两人坐在老槐树下,一边喝汽水,一边看夕阳。橘红色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颜色,风吹过,槐树叶沙沙响,紫槐花的香气混着汽水的甜味,漫在空气里。
“擎风,”芸芸忽然开口,“下学期我们就要上高中了,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擎风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汽水瓶壁:“一中。”
“啊?我也想考一中!”芸芸眼睛亮了,“那我们以后还能一起上学放学吗?”
“谁要跟你一起。”擎风别过脸,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到时候学习那么忙,哪有时间陪你瞎晃悠。”
芸芸才不管他怎么说,她知道,他嘴上这么讲,心里肯定也是想的。就像小时候,他总说“别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尾巴”,可每次她真的不跟着了,他又会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追上来。
夕阳渐渐沉下去,巷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芸芸妈在院门口喊:“芸芸!回家吃饭啦!”
“来啦!”芸芸应了一声,站起身拿起竹篮,“擎风,我回家啦,明天见!”
“嗯。”擎风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才拿起地上的橘子味汽水,喝了一口。
风又吹过老槐树,落下几片花瓣,落在他的书包上。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他想,其实跟芸芸一起上学放学,好像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