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走出器械储藏室。少女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走廊恢复了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呜咽的声响。空气中残留的恶臭,以及地上偶尔出现的拖拽痕迹,提醒着危险从未远离。
“我们现在去哪?”少女问,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
林澈没有回答。他努力集中精神,摒弃杂念,仔细感知着心悸传来的方向。危险感知并非指向单一来源,而是如同弥漫的雾气,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但有一个方向,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似乎格外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发酵。
“这边。”他低声说,选择了左侧一条向下倾斜的、坡度明显的通道。扮演“受害者”,顺应“厄运”的指引。或许这扭曲的直觉真能带他找到生路,或许只会踏入更深的死地。但他别无选择。
少女饶有兴致地跟着,脚步轻捷,仿佛不是走在危机四伏的废弃医院,而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通道尽头是一扇双开式的厚重铁门,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油漆写着三个扭曲的大字——“病理科”。门虚掩着,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福尔马林和腐败血肉混合的气味,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心悸感在这里变得尖锐而强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神经。
林澈停下脚步,胃部一阵不适的翻搅。
“怕了?”少女轻笑,越过他,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林澈的呼吸瞬间窒住。
巨大的空间。惨白的灯光忽明忽灭,将一切染上一种不真实的色调。一排排不锈钢解剖台整齐排列,上面放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被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有些还保持着大致人形,皮肤灰败,五官扭曲;有些则支离破碎,器官和组织被随意分离、陈列,暴露在空气中。浓烈的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墙壁上溅满了深褐色的、喷溅状的污渍,早已干涸发硬。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解剖台旁,站着身穿染血白大褂、戴着覆盖全脸口罩的“护理者”。它们动作缓慢而专注,手持手术刀、骨锯、剪刀等各种闪着寒光的器械,对着台上的“标本”进行着永无止境的、精细却又毫无意义的“解剖”动作。它们对两人的闯入似乎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哇哦。”少女发出低低的惊叹,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宝藏,“这里真棒。”
林澈强忍着喉咙口的呕吐欲,移开视线。
【扮演度提升:8%】
【危险感知:已能模糊分辨威胁等级与类型。】
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医生”护理者,身上散发的威胁度远高于外面那些游荡的普通护理者。那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专注于“分解”的杀意。不能惊动它们。
他示意少女噤声,贴着冰冷的墙边,利用解剖台的阴影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向房间深处移动。那里有一扇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门,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医院或任务的线索。
少女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流连在那些解剖台和奇形怪状的“标本”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欣赏?
突然,林澈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低头看去——一滩半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不知何时漫延到了墙角。
同时,他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扶了一下旁边的器械推车。
“哐当——!”
推车上一把沉重的骨钳滑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回荡在整个病理科的噪音!
所有的“医生”护理者,动作齐齐一顿!
它们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口罩上方,无数双空洞、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瞬间聚焦到了林澈和少女身上!
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连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跑!”林澈嘶吼一声,再也顾不得隐蔽,全力冲向主任办公室。
少女反应极快,几乎与他同时启动,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身后,器械掉落声、解剖台被撞倒的巨响、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某种高频的、像是骨锯启动的刺耳嗡鸣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死亡的协奏曲,急速逼近!
林澈冲到办公室门口,用力拧动门把——锁着!纹丝不动!
“让开!”
少女一把推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抬脚就踹!
“砰!”一声闷响,厚重的实木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但门扉只是出现了裂纹,并未被踹开!比之前的铁门结实太多!
最近的护理者已经近在咫尺!它手中的旋转骨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背对着它的少女后心狠狠落下!
林澈心脏骤停,几乎要冲出喉咙!
就在这时,少女眼中寒光一闪。她手腕一翻,那把柳叶刀再次出现。
但她没有回头格挡,而是猛地向旁边一扑,刀光如电,精准地划向旁边一个解剖台上连接着某种大型仪器、正在微微搏动的粗大软管!
嗤——!
高压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透明液体从破裂的软管中猛烈喷出,如同水枪般,劈头盖脸地溅了那个举着骨锯的护理者一身!
“滋啦——!”
那护理者发出一声非人的、痛苦的尖锐嘶鸣,被液体溅到的部位瞬间冒出大量白烟,白大褂和下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融!它疯狂地挥舞着手臂,骨锯脱手飞出,撞倒了旁边的解剖台。
台上的玻璃容器碎裂,里面的标本和福尔马林溶液哗啦啦倾泻一地,又绊倒了另外两个冲过来的护理者!
混乱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瞬间爆发!被腐蚀的护理者痛苦地翻滚,撞倒更多器械。其他护理者被阻碍,发出愤怒的嘶吼,试图绕过混乱区域。
“走!”
少女拉起愣在原地的林澈,不再试图破门,而是抓住这短暂的混乱时机,冲向病理科另一端的出口。
身后是护理者疯狂的嘶吼、玻璃不断碎裂的脆响、器械倒地的撞击声、以及强腐蚀液体持续的滋滋声。
两人狼狈不堪地冲出入口,回到相对安全的走廊。
少女反手关上厚重的防火门,将那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和声音暂时阻隔。
她靠在门上,微微喘息,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白色的连衣裙下摆,不可避免地溅上了几滴暗红色的污迹和少许透明的腐蚀液体,在纯白的布料上晕开,显得格外刺眼。
她低头看了看,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裙摆上的暗红,然后,在林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指尖放入口中,吮吸了一下。
她抬起头,对林澈露出了一个沾染着若有若无猩红的、甜美而妖异到极点的笑容。
“看,”她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微喘息,却充满了愉悦,“这才有趣,不是吗?”
林澈看着她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痕迹,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尾骨直冲头顶,浑身冰凉。
她享受的,从来不是生存。
而是纯粹的、极致的混乱与毁灭带来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