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那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咬合声,像是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极致的安静中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
卧室内,那具刚刚开始活动的苍白躯体,握着手电筒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它僵硬的脖颈微微转动,空洞的目光投向被杂物死死抵住的房门方向。
那里……有声音?
但仅仅一秒,这点微弱的、源于“声音”的好奇,便如同水滴落入沙漠,消失无踪。它那简单空白的大脑无法处理更复杂的信息,只是遵循着更基础的本能——它被手中这个冰冷的、圆柱形的物体吸引了。
它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擦着金属外壳,然后笨拙地、毫无目的地将其凑到眼前。没有聚焦的瞳孔映不出任何影像,它张开嘴,用牙齿磕碰了一下冰凉的筒身,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随即又失去兴趣,任由手电筒从指间滑落,哐当一声滚落到黑暗中。
它不再理会那声响动,僵硬的双腿开始发力,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动作迟缓而笨拙,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关节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摩擦声。它完全无视了那些被林萌萌精心堆砌起来、用于封锁房门的障碍物,只是凭着某种最简单的空间直觉,跌跌撞撞地开始在黑暗中移动。
它走出了卧室,进入了更加黑暗的客厅。
这里,曾经是林萌萌囤积了无数生存物资的堡垒,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所在。成箱的瓶装水垒得像墙,各种罐头食品堆满了角落,药品、工具、电池散落在各处。
但它——这具游荡的躯壳——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它的脚踢倒了一瓶滚落在地上的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溅到它苍白冰冷的皮肤上,它毫无反应,继续迈着拖沓的步伐。
它的手臂扫倒了放在茶几上的一盒压缩饼干,包装盒摔在地上发出声响,它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它只是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一圈又一圈地游荡。脚步虚浮,身体微微摇晃,手臂偶尔不自然地摆动。空洞的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茫然地对着前方的黑暗。
喉咙里,偶尔会发出极其轻微的、无意义的嗬嗬声,像是生锈的门轴在转动。除此之外,便是它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碰撞到障碍物的闷响。
时间失去了意义。它不知疲倦,也不知饥饿——或者说,那种更深层次的、对特定“食物”的渴望尚未被彻底唤醒。它只是存在着,移动着,被最原始的、维持基本活动的本能驱动着。
它游荡到了厨房门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它伸出手,不是去拧开门,而是用苍白的手指一遍遍划过那光滑的金属表面,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安抚。
它又游荡到客厅的窗户前。厚重的遮光布严密地隔绝了内外。它抬起手,无意识地用指甲在布料上刮擦着,发出嘶啦……嘶啦……的细微噪音,不知疲倦。
在这个过程中,它无数次地经过那些能维持它(或者说,维持以前那个“她”)生命的物资。它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根本无法进入它空白一片的感知世界。
突然,它游荡的脚步停了下来。
它就停在那台 silent but deadly(寂静但致命)的、已经报废的静音发电机旁边。
它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空洞的目光落在那一堆冰冷的金属残骸上。
仿佛那东西……隐约触动了这具躯壳深处某个早已熄灭、沉埋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