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那沉闷而遥远的雷声,如同巨神战车碾过天际,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穿透层层阻隔,隐隐传入这死寂的囚笼。
侧躺于地的躯壳,在那雷声滚过的瞬间,再次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反应。
一直空洞睁着的眼睛,几不可查地眨动了一下。握着钥匙扣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指节透出更加苍白的颜色。甚至那死水般的内部,似乎又有一丝微弱的、无形的“波动”被那自然的伟力所牵引,试图荡漾开来。
但,也仅此而已。
雷声过后,一切重归死寂。躯壳也再次彻底静止,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反应只是错觉。
这样的情形,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开始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地发生。
那种奇异的、源于内部的微弱波动,如同深水下的暗流,偶尔会毫无征兆地再次涌现。
有时,是在它漫无目的游荡的时候,脚步会突然顿住,僵在原地片刻,空洞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凝滞,然后又继续迈步。
有时,是在它面对窗外(虽然隔着遮光布)持续不断的狂风暴雨声时,它会朝着那个方向站立很久,喉咙里发出比平时更频繁一些的无意义嗬嗬声,仿佛那嘈杂的自然之音 somehow 搅动了它的一潭死水。
有一次,它甚至再次游荡到了那台报废的发电机残骸旁边,围绕着它走了好几圈,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那内部的波动似乎也活跃了片刻,但最终,它还是茫然地离开了。
这些波动,每一次出现,都像是试图点燃潮湿火柴的微弱火花,闪烁一下,便迅速熄灭,未能引燃任何东西。
它们不足以唤醒任何沉睡的意识,不足以连接起任何破碎的记忆碎片,甚至不足以让它对这满屋的物资产生除了“障碍物”之外的任何认知。
它们只是存在过。像心电图上的室性早搏,证明着这台“机器”尚未完全报废,但其核心程序依旧是一片空白和混乱。
它的“生活”依旧被最底层的本能所驱动:游荡,对强烈外界刺激产生防御性或趋近性的反应,然后“休眠”。
只是,在这单调的循环中,因为这些偶尔出现的、微不足道的内部波动,那“休眠”的状态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
它不再总是直接挺地立即倒下。有时,它会先进入一种长时间的、面对某个方向(通常是窗户或者大门)的呆立状态,仿佛在“倾听”或“等待”什么,虽然它空洞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才会因为能量耗尽而僵直倒地。
它对手中那枚钥匙扣的“关注”也似乎多了一点点。不再是完全无意识地攥着,偶尔在“休眠”前后,它会用指尖极其缓慢地摩挲那冰凉的金属边缘,虽然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空白。
这些变化太细微了,细微到几乎无法被察觉。
仿佛在那片意识的绝对黑暗深海里,有一些早已沉没的、破碎的星光,正试图极其缓慢地重新亮起,但它们的光芒太过微弱,还远远无法照亮任何东西。
这一天(如果还能称之为“天”的话),它又一次从僵直的“休眠”中“醒来”。
它习惯性地开始游荡,脚步拖沓,绕过地上的杂物。
突然,那种内部的微弱波动再次出现!
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点?持续的时间也似乎长了那么一两秒?
在这波动持续的一两秒内,它游荡的脚步停了下来。它正站在客厅中央,面前是那堆垒得像墙一样的瓶装水。
它空洞的目光,第一次,没有直接穿透这些瓶子,而是……“落”在了它们上面?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却不同于以往无意义嗬嗬声的、更像是一个被卡住的音节:“sh…?”
音节发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内部的波动消失了。
它的眼神瞬间重新涣散,恢复成一潭死水。它像是完全没看到眼前的瓶装水,毫无障碍地改变了方向,继续着它的圆周运动。
仿佛刚才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近乎“认知”的闪现,只是一次系统运行中更明显一点的错误乱码。
它游荡着,经过卫生间门口。
它没有进去,但它的头,却极其僵硬地、微微向门内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扫”过了洗手台上方那面布满灰尘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它苍白、呆滞、如同戴着一副劣质面具的倒影。
就在它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与镜中影像接触的瞬间——
啪嚓!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猛地从它身后、从那扇被严密遮蔽的窗户方向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