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在桌角轻轻震了一下,又一下。
陆潮声没抬头,指尖还在键盘上飞快敲着给宣发组的指令。屏幕右上角突然弹出一条红色提醒:《破茧》上线十二小时,播放量突破一千万,直接冲进音乐榜前三!
他停了下手,盯着那条一路飙升的数据曲线看了两秒。
不是偶然爆红的那种波动,而是像蓄足了力气,笔直往上冲的直线。
他点开后台私信记录——轩一和许来最后一次互动,是三个月前系统自动发的一条版权分成通知。两个人都没回,也没看。
“热搜方向改一下。”他拨通宣发组电话,声音平静,“推‘合作曲登顶’,别提复合。粉丝情绪别带偏。”
“可是评论都在说‘爷青回’……”
“那就让他们回忆个够。”陆潮声把手机扣在桌上,“但标题一个字都不能错。”
挂了电话,他靠进椅背,目光落在办公桌右边的抽屉上。那里锁着一份还没填完的风险评估表,标签只写了四个字:轩一许来。
公司的小宴会厅里,灯光刚亮起来。
香槟塔摆在中央,摄影师已经架好机位。工作人员来回走动,调试背景板上的动态数据流——《破茧》的实时排名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第三名。
许来穿了件新做的西装,袖口露出腕表的一角。他站在角落试了试领带松紧,抬眼时,看见轩一推门进来。
轩一没换衣服,还是直播时那身破洞牛仔裤加黑卫衣,肩上背着吉他。他径直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放下包,谁也没打招呼。
“你这造型,是准备直接去排练?”许来笑着走过来,递了杯酒。
轩一没接,“排练?你找我排过吗?”
许来手一顿,把酒轻轻放在茶几上。“歌上了前三,总得庆祝一下吧。公司也花钱推了。”
“所以这是庆功宴,还是公关秀?”
“都算。”许来笑了笑,“下次我要拿第一。”
轩一冷笑:“我写词,你唱和声?”
话音刚落,许来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下茶几上的空杯。一滴酒洒出来,正好落在轩一放在沙发边的吉他背上,顺着“破茧”两个刻字慢慢往下流。
谁都没有伸手去擦。
陆潮声站在走廊尽头的监控屏前,静静看着这一幕。画面里,轩一低头看了眼吉他,抬手把包拉过来,盖住了琴身。
他转身离开,没有走进宴会厅。
十分钟后,直播信号切进了木木墩的直播间。
镜头扫过舞台背景墙——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去年迷笛音乐节后台,他妈妈坐在轮椅上冲他竖大拇指。此刻屏幕上正放着《破茧》的官方MV,弹幕刷满了“CP复活”“爷青回”。
木木墩坐在高脚凳上,手指搭在吉他弦上,没急着开始。
“你们真觉得他们和好了?”他开口,声音不高。
弹幕一下子安静了。
他拨了个和弦,继续说:“他们只是……暂时没力气再互相伤害了。”
聊天区一片沉默。
几秒后,有人问:“什么意思?”
木木墩没回答,直接弹了一段旋律——不是正式版,是副歌前那段双人合唱的设计稿。原本计划是轩一主唱,许来叠低音和声,最后再交换一次声部收尾。
“听得出吗?”他停下,“少了一半的声音。”
弹幕开始滚动:
“所以许来那段和声是AI修的?”
“我记得demo里明明有两个声轨……”
“轩一根本就没参与录音吧?”
木木墩把琴放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有些歌,听着像团圆,其实是告别。”
“就像有些人,站在一起,心早就散了。”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苦笑:“但他们还得唱,因为歌能上榜,公司有钱赚,粉丝有念想。”
“至于到底恨不恨对方?”他笑了笑,“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弹幕瞬间炸开:
“细思极恐。”
“原来我们嗑的是假糖。”
“这比撕逼还难受。”
木木墩关掉摄像头,只留音频在线。“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下一首,放我自己写的《锈弦》。”
音乐响起,直播间人数不降反升。
陆潮声在办公室关闭了监控窗口。最后一帧画面是木木墩摘下耳机,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他打开邮箱,把《破茧》的数据报告归档,文件名后加了一句备注:阶段性胜利,隐患待爆。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未贴完的风险表,在背面写下一行字:
“单飞倒计时:启动预案B。”
轩一离开宴会厅时,把吉他紧紧抱在怀里。
走廊灯很亮,他低着头往前走,脚步被地毯吸得悄无声息。经过消防通道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是许来,正对着手机低声重复某段和声。
“再来一遍……这个转音不够稳……对,我要的是那种‘快要撑不住’的感觉……”
轩一站在门外,没动。
他又听见许来说:“我知道他不想认,但这首歌本来就是我主导的。没有我,它根本上不了前三。”
接着是一阵沉默,许来又说:“等下次 solo 发布会,你就懂了。”
轩一转身就走,手指死死掐着吉他背板边缘。那滴酒渍已经干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正好横在“破”字中间。
许来挂掉电话,走出消防通道。
他整理了下袖扣,抬头看向电梯方向,发现刚才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站了几秒,掏出一颗润喉糖含进嘴里,重新扬起笑容,朝摄影棚走去。
“补拍一组宣传照。”他对助理说,“表情要轻松点,别太用力。”
助理点头跑开。
许来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嘴角翘着,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伸手摸了摸耳后,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当年演出摔倒时被麦克风支架划的。轩一当时二话不说背着他去了医院,挂号缴费全包了,一句话都没多问。
后来他们再也没提起过。
现在想想,好像从那时候就开始变了。
他收回手,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他对化妆师说,“这次,我要完美。”
陆潮声收到一条系统提醒:轩一练习室已开启夜间用电模式,设备正在运行。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零七分。
没再看其他数据,合上电脑。
办公室只剩一盏台灯亮着。他起身走到窗边,按下开关,整层楼的灯陆续熄灭。
最后一盏熄灭的是B座十一层东侧角落那间——他的办公室。
灯灭前,抽屉缝里露出半张纸,上面写着:
“当两个人不再需要彼此证明什么的时候,合作就成了最累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