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站在电梯门口，手扶着墙，脸色很白。陆潮声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走了出去。电梯门慢慢关上。凌音抱着动捕服从转角跑出来，撞到了陆潮声的肩膀。
“陆总！”她喘着气，“彩排要开始了。”
陆潮声点点头，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吧。”
走廊的灯很亮，两人一前一后往演播厅走。凌音低头看着手里的U盘，指甲在上面划来划去。这是小九昨晚给她的，说了一句“V2.9能撑住”。但现在医院不让用外接设备，算法再强也没用。
她咬了下嘴唇，把U盘塞进卫衣口袋。
后台很乱。导演组围着监视器，技术员满头大汗地敲键盘。虚拟团的三个人站在角落，动捕服穿好了，头显也戴上了，就等信号接入。
“开始！”导播喊。
舞台灯亮了，大屏上的虚拟形象动了起来。第一个动作刚抬手，画面卡了一下——人动了，影子慢了半拍。
“停！”导演拍桌子，“又卡！延迟0.8秒，这怎么行？这是演出还是玩具？”
没人说话。
凌音站在控制台边，手紧紧抓着台子边缘。她知道问题在哪：系统太忙，数据同步优先级低了。平时调个参数就行。但现在小九不在，没人敢动核心设置。
“取消她们的节目。”导演挥手，“换B组上。”
“等等！”凌音往前一步，“还能修。”
“至少八小时。”技术组长抬头，“要重校时间戳。”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导演冷笑，“这不是你们练手的地方。”
凌音喉咙发紧。她想起小九躺在病床上看陆潮声的眼神，想起他说“差0.1%都不行”。现在连0.1%都抓不住。
她退到道具间，靠着墙蹲下，把脸埋进膝盖。
门帘被掀开了。
JS扛着埙走进来，把布袋放在地上。他看了眼监视器回放，又看了看凌音。
“他们不让你调系统？”
凌音摇头。
“那就别靠系统。”JS打开布袋，“你动作慢，我就让声音先出。观众听到声音，眼睛就会跟着走。”
凌音抬头：“什么意思？”
“你想同步，我来当节拍器。”JS拿出埙，吹了个低音，“你抬手的时候，我这里出声。慢半拍不是错，是配合——现实和虚拟一起动。”
凌音愣住了。
JS蹲下来：“你信我吗？”
她看着他手里的埙，忽然明白了：“你是说……用音乐节奏补延迟？”
“对。”JS点头，“你们总想消除误差，可艺术里，这点不一样就是味道。”
凌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给我半小时。”
她冲进排练室，打开笔记本，重写动捕脚本。自动同步关掉，改成手动触发关键帧。每个动作节点，都加一段音频标记。
JS坐在角落试音。他调整指法，让每个音符都清楚。一遍不行就两遍，直到节奏稳得像心跳。
“来一次？”他问。
凌音戴上头显，穿上动捕服。音乐响起，埙声出来，她抬起右手——虚拟形象慢了半拍，但光影随着声音荡开，像水推着影子走。
“再来。”她说。
第二次，她提前半步，动作更顺。第三次，她闭上眼，全靠听觉走位。
“成了。”JS放下埙，“声起影动，比原来还稳。”
凌音摘下头显，额头全是汗。她看着屏幕回放，手有点抖。
“我去跟导演说。”JS拿起埙往外走。
“等等。”凌音拉住他，“万一他又不同意呢？”
JS回头：“那就让他看三分钟。三分钟内，要是看不出这是设计，算我输。”
不到五分钟，陆潮声来了。他没进导演室，直接去了央视合作办，交了备案视频和说明函。
“这不是故障。”他在备注栏写，“是新型舞台实验——《虚实共振》。”
导演看完回放，皱眉：“谁批的？”
“我已经联系技术审查组备案。”陆潮声说，“出问题我负责。”
导演看他几秒：“你知道这个舞台多重要？”
“正因为它重要，才值得试新东西。”陆潮声说，“我们不是来凑数的，是来留下不一样的。”
导演沉默一会儿，点头：“三分钟测试。失败了立刻切走。”
正式演出前二十分钟。
舞台黑了，侧幕安静。凌音站在起点，动捕服穿好，头显戴上。JS站在左边，手里拿着埙。
导演坐到监视器前，戴上耳机：“最后确认。三分钟，开始计时。”
灯光暗下，一束蓝光照在JS身上。他闭眼，深呼吸，吹出第一个音。
声音低沉，从远处传来。
凌音一听，立刻抬手。虚拟形象慢半拍动，但像回声一样，和埙声合在一起。
第二个音起，她迈步向前。光影扩散，像声音推开了一道门。
第三个音，她转身、抬腿、跳起——虚拟身影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时几乎和真人一样。
导演盯着屏幕，突然问：“这个延迟……是故意的？”
没人回答。
台上，JS换口气，音调变高。凌音动作加快，每一招每一步，都踩在音符上。
大屏上，银发机械姬和真人一起跳舞，带着一点机械感，像是未来的影子。
三分钟到。
全场安静。
导演摘下耳机，看向陆潮声：“刚才那个……叫什么名字？”
“《破阵乐》。”陆潮声说。
“我不是问曲子。”导演摇头，“我是问这种表演形式。”
陆潮声看一眼舞台上的两人：“他们叫它‘声影对话’。”
导演看着回放，小声说：“这不像补救……像未来。”
凌音摘下头显，擦了把汗。她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新消息。
“你没辜负他的代码。”
发信人：陆潮声。
她抬头看向舞台入口，大屏正在倒计时，红色数字跳动，映在她眼里，像火苗一点点亮起来。
JS走过来，把埙收进布袋。
“下次试试琵琶？”他说。
凌音笑了：“你还会弹琵琶？”
“不会可以学。”JS拍拍她肩膀，“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陆潮声站在监控室外，看着屏幕上三个人的画面——凌音、JS，还有刚从通道走出来的技术人员。他抬手，轻轻碰了下西装领口的海豚领带夹。
然后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脚步一声一声，渐渐远了。
凌音把手机放进口袋，重新戴上头显。
JS站回原位，举起埙。
灯光再次暗下。
埙声响起的瞬间，她的手指勾住了动捕服的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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