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下行李,就发现床头放着烫金信封,拆开竟是手写的欢迎卡,末尾附了句“如果您经常熬夜工作,我们已为您备好助眠的薰衣草眼罩。”
放下行李的动作还带着仓促,许念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向阳台,想透口气。可当厚重的遮光帘被猛地拉开,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脚下是纵横交错的光网,万辆车灯在高架桥上汇成奔腾的金色河流;远处的地标建筑直插云霄,顶部的激光束划破夜空,与漫天星子交相辉映。晚风带着城市的脉搏扑面而来,吹得她裙摆微微扬起,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在冰凉的栏杆上攥出浅浅的印子,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比任何一场梦境都要璀璨。
许念将换洗衣物放在浴室的藤篮里,伸手拧开淋浴阀。温水顺着头顶淋下,瞬间裹住浑身的疲惫,泡沫在肌肤上轻轻揉搓,带着柑橘香气的沐浴露将旅途的风尘与倦意一并冲走。她闭上眼,任由水流划过肩颈,连紧绷的指尖都跟着舒展开来,连呼吸都染上了水汽的温柔。
洗完澡,许念裹着松软的浴袍走出浴室,湿发滴下的水珠在地板上晕开浅浅的印子。走到床边,她顺势向后一倒,整个人陷进蓬松的被褥里,浴后的暖意混着床单淡淡的薰衣草香,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漫开。她抬手将半干的头发拨到脑后,望着天花板上透过纱帘洒进来的朦胧霓虹,轻轻舒了口气,连思绪都慢了下来,只剩下此刻的松弛与安稳,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许念侧躺着,将脸埋进带着阳光气息的枕头。床头小夜灯投下暖融融的光,白茶香薰的气息在鼻尖轻轻萦绕。窗外的车流声渐成模糊的背景音。许念蜷了蜷腿,指尖无意识蹭过柔软的被面,眼皮慢慢发沉。最后一眼,是纱帘上晃动的、细碎的霓虹光影,下一秒,便坠入了安稳的梦乡。
一缕晨光透过纱帘,在被褥上织出淡金的纹路。许念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鼻尖先捕捉到白茶香薰混着清晨空气的清新。伸手摸向床头,手机显示刚过七点,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许念伸了个懒腰,被褥滑落时,露出的肩头沾了点暖阳的温度,整个人都跟着醒透了。
洗漱台的冷水扑在脸上,许念正对着镜子捋顺额前碎发,指尖还沾着泡沫,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带着烟嗓的呵斥声。心猛地一沉,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贴着门缝往外看——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皱巴巴的,袖口沾着污渍,正唾沫横飞地跟酒店服务生争执,眼神扫过走廊时,像鹰隼似的透着凶光。
许念慌忙缩回来,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心跳得快要撞开胸腔。攥着毛巾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刚想找地方躲,门却被“砰”地一声推开。许有为闯进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粗糙的掌心磨得她生疼,恶狠狠的声音砸在耳边:
“躲什么躲?跟我回老家打工!你以为在外面逍遥,家里的债不用还了?”
许念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腕像被铁钳钳住,看着父亲眼里的贪婪与凶狠,眼泪瞬间涌上来,却只能死死咬着唇,往后挣着:
“我不回去!你放开我!”
许有为却发了狠,拽着她就往电梯口拖,沿途的客人纷纷侧目,许念的挣扎在父亲的蛮力下,只显得格外无力,清晨的暖意瞬间被刺骨的恐惧浇灭。
电梯口的争执引来了不少围观目光,她被父亲拽得手腕生疼,泪水模糊视线时,手腕突然一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扣住了父亲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
许念踉跄着后退两步,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沈羽翔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明明是温和的模样,看向父亲时眼神却冷了几分:
“先生,公共场合拉扯他人,需要我帮您叫保安吗?”
许有为被拽得动不了,骂骂咧咧地想挣开,沈羽翔却没松劲,侧身将许念护在身后,声音平稳却带着威慑:
“您口中的‘家事’,在我看来是胁迫。要么松开,要么我们去警务室说清楚。”
许有为看着沈羽翔挺拔的身形和周围聚拢的、带着指责的目光,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狠狠啐了一口才松了手。沈羽翔没看他,转头看向她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递过一张纸巾,低声问:
“你没事吧?需要帮忙联系安保或者报警吗?”
许念攥着纸巾,看着沈羽翔挡在身前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蹲在走廊角落,眼泪把膝盖上的浴袍都浸湿了,连哭声都压得低低的,像受惊的小兽。沈羽翔走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雪松味的布料裹住她发抖的身体,隔绝了周围探究的目光。
沈羽翔也跟着蹲下身,和许念平视,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
“我已经让安保送他离开了,今天不会再找到你。”
许念只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沈羽翔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笨拙却稳妥,
“你不是一个人,不管是要报警,还是想换个地方住,我都陪你。”
没有追问缘由,也没有多余的安慰话,只是用披在她身上的西装、稳定的拍背动作,一点点圈出一个安全的小圈子,让她终于敢把压抑的哭声,稍微放出来一些。
沈羽翔将许念的行李暂存到酒店前台,又帮她取来外套,全程没提刚才的事,只轻声说:
“附近有条河滨步道,早上人少,去吹吹风?”
许念攥着衣角点头,跟着沈羽翔走出酒店,清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湿气,吹得眼眶发疼。
步道沿着河岸蜿蜒,晨跑的人零星路过,远处的桥洞下传来老人练嗓的京剧声。沈羽翔没刻意找话题,只是陪着她慢慢走,偶尔指着河面掠过的水鸟说一句“那是白鹭”走到一处长椅旁,他递过温热的豆浆和油条,“刚买的,还热乎,垫垫肚子。”
许念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口感混着暖意滑进胃里,眼泪又差点涌上来,却被男主及时递来的纸巾挡住。沈羽翔望着河面的波光,语气平淡却笃定:
“不管什么事,先吃饱饭,总会有办法的。”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轮廓,让许念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缓慢的晨光里,悄悄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