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走廊的光线比包厢内昏暗许多，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暧昧暖黄，此刻却只映照出冰冷的对峙。墙壁上挂着拙劣的仿制油画，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让空气显得愈发凝滞沉闷。
沈屹辰几乎是拖着林薇，将她抵在了走廊冰凉光滑的墙面上。后背传来的冷硬触感让林薇彻底清醒，手腕上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更是点燃了她所有的怒火。
“沈屹辰！你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声音因为愤怒和疼痛而微微发颤，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剐向他。
沈屹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靠得更近。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身上清冽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一丝奔跑后的汗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焦灼与恐慌，强势地侵占了林薇的呼吸。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和顾衍……”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被灼伤的喉咙里挤出来，“到底是什么关系？！”
质问。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质问。
林薇简直要气笑了。
他凭什么？
凭什么用这种抓奸般的语气质问她？凭什么在她好不容易获得的庆功时刻，像个疯子一样闯进来，破坏一切，然后在这里发疯？
前世她掏心掏肺时，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在意？可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一次？
没有！
现在她放手了，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倒摆出一副被侵犯了所有物的姿态？
荒谬！可笑！不可理喻！
积压了两世的委屈、愤怒、以及被一次次纠缠、窥视、打扰的厌烦，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不再挣扎，反而停止了所有动作，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他那骇人的目光。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沈同学，”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沈屹辰猛地一僵，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瞳孔剧烈收缩。他似乎被她这个问题，以及她语气里那毫不掩饰的疏离和讽刺刺痛了。
身份？
他能以什么身份？
前世的辜负者？今生的纠缠者？还是一个……她连名字都不屑于完整称呼的“同学”？
林薇没有给他思考和组织语言的机会，她趁着他那一瞬间的僵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手腕！
这一次，她成功了。
沈屹辰似乎被她眼中迸发出的决绝和力量震慑，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林薇迅速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刺目的红痕，甚至隐隐泛出青紫色。她看也没看那伤痕，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嫌弃。
然后，她重新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
“我和谁怎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沈屹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双赤红的眼眸里，风暴依旧，却掺杂了更多破碎的、摇摇欲坠的东西。
林薇却仿佛没看见他的狼狈和痛苦，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弧度，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慢悠悠地补充道：
“怎么，你家的太平洋警察上岗证批下来了？管得这么宽。”
“太平洋警察”……
这五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十足的蔑视和划清界限的冷酷，狠狠扇在了沈屹辰的脸上，也扇在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偏执地想要靠近她的心上。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恐慌和占有欲，在这一刻，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他站在原地，像一座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冰雕，只有那双眼睛，还固执地、绝望地、带着巨大痛楚地看着她。
走廊尽头传来其他包厢隐约的喧闹声，更衬得这一角的死寂如同坟墓。
他看着林薇，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烦和疏离，看着她揉着手腕那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的动作，听着她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
前世她离开时那心灰意冷的眼神，与眼前这张写满抗拒和嘲讽的脸，渐渐重叠。
是他。
一直都是他。
是他把她推开，是他让她变得如此……坚硬和冷漠。
而现在，他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连过问的资格，都成了她眼中的笑话和冒犯。
“太平洋警察”……
呵……
沈屹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试图禁锢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回身侧，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有什么资格说？
林薇冷冷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她不再理会这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男人，转身，决绝地朝着包厢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敲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沈屹辰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奢望，也碾得粉碎。
他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看着她推开那扇隔绝了他的、充满欢声笑语的门，消失在光亮和热闹之中……
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走廊昏暗的灯光在他颤抖的肩头投下晃动的光影，如同他此刻破碎不堪的灵魂。
这一次，他好像……
真的把她推得更远了。
远到，或许再也无法触及。
而包厢内，重新坐回位置的林薇，面对众人关切又疑惑的目光，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了句“没事，一个误会”，便端起那杯还没喝完的、早已冰凉的橙汁，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团因沈屹辰而燃起的无名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慌乱。
他刚才那个眼神……
太绝望了。
绝望得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冷漠自持的沈屹辰。
她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个冰冷破碎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不能再被他影响
绝对不能再被他拖回那个泥潭。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庆祝氛围中。
只是手腕上那隐隐作痛的青紫痕迹，和心底那缕莫名的不安，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提醒着她——
这场纠缠，似乎远未结束。
而沈屹辰的失控，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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