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球与退守

“启明杯”的金牌光环逐渐沉淀为简历上扎实的一笔，期中考试的压力接踵而至。林薇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复习中，用繁重的课业填满所有时间，以抵御沈屹辰那套“温水煮青蛙”式的新策略，以及内心深处因他而起的、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困惑。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靠忽视就能消失的。

顾衍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们依旧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无论是课程上的难点，还是社团后续的一些琐事。顾衍依旧是那个思维敏捷、阳光开朗的学长，和她相处时自然坦荡，从不越界。但林薇偶尔的走神，那在听到手机轻微震动时几不可查的蹙眉，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与学业压力无关的烦扰，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天，他们在图书馆讨论完一个复杂的金融模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窗外夕阳西沉，给阅览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周围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细微声响。

顾衍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背起书包，他靠在书架上，双手插在兜里，目光落在林薇略显疲惫的侧脸上，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林薇。”

林薇拉上书包拉链，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嗯？学长，还有事？”

顾衍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明亮眼睛，此刻多了几分难得的认真。他没有任何迂回，直接切入了那个彼此可能都心知肚明，却从未挑明的话题：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沈屹辰？”

问题来得太突然，太直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林薇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否认：“没有！”

声音有些急，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尖锐。但脱口而出之后，她自己都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底气不足。

喜欢沈屹辰？

怎么可能？！

她恨他都来不及！讨厌他的纠缠，反感他的靠近，对他前世的行为无法释怀……

可是……为什么在否认的时候，脑海里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他绝望嘶吼的样子？闪过他那双赤红的、盈满泪水的眼睛？闪过那句未尽的“你不知道我——”？甚至……闪过那个诡异梦境中，不属于她的刹车和撞击声？

这些复杂的、与“喜欢”截然不同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的否认听起来，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坚决和纯粹。

顾衍安静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挣扎，也没有忽略她声音里那细微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迟疑。

他沉默了几秒，脸上并没有出现被拒绝的尴尬或恼怒，反而露出一个了然的、带着点无奈又包容的微笑。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语气很平静。

林薇有些怔忡地看着他。他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顾衍微微站直身体，夕阳的光线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表情坦诚而直接：“我感觉得到，你心里有事，而且和沈屹辰有关。你可能自己都没完全搞清楚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纯粹的讨厌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没关系，林薇。我喜欢你，欣赏你，这一点我没变。但我不想给你压力，更不想趁着你心思混乱的时候做什么。”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清晰地划定了界限：

“我会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这句话让林薇心里微微一松，涌起一股感激。顾衍的体贴和尊重，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顾衍的话并没有结束。他话锋一转，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熟悉的、带着自信和斗志的光芒，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几分不羁：

“不过，我可不打算学某人玩默默守护那套。”

这个“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看着林薇，唇角扬起一个略带挑衅又无比坦然的弧度：

“林薇，只要你单身，我就有机会公平竞争，对吧？”

公平竞争。

这四个字，他说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没有卑微的乞求，没有阴沉的算计，只有属于顾衍的、阳光下的自信和坦荡。

他将自己的心意、退让和坚持，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她面前。不逼迫，不纠缠，但也不会轻易放弃。他选择了一种最尊重她，也最忠于自己内心的方式。

林薇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感激于他的理解和退守，却也无法立刻给他任何承诺，甚至无法理清自己混乱的心绪。沈屹辰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着她的心，让她无法看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学长，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

“不用现在回答我。”顾衍打断她，笑容轻松了些，仿佛刚才那段严肃的对话从未发生，“走吧，再晚食堂没好菜了。复习资料我晚上整理好发你邮箱。”

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将刚才那份微妙而紧张的氛围轻轻揭过。

林薇看着他率先走向图书馆出口的背影，挺拔，洒脱，带着一股永不气馁的朝气。

心里五味杂陈。

顾衍的直球与退守，像一面镜子，更加清晰地照出了她此刻的纠结和混乱。

也让她意识到，沈屹辰带来的影响，远比她自以为的，要深远得多。

她不仅无法彻底摆脱他的“骚扰”，甚至连自己的内心，都因为他的反常和那些未解的谜团，而变得不再纯粹和坚定。

这场围绕她的、无声的“竞争”，因为顾衍的明确表态，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一个更加清晰，也可能……更加复杂的阶段。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跟上了顾衍。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心中坦荡，目标明确。

一个心事重重，前路迷雾笼罩。

林薇知道，在理清自己对沈屹辰那复杂难辨的感受之前，在解开那些困扰她的谜团之前，她无法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顾衍那句“只要你单身，我就有机会公平竞争”，像一句宣言，也像一个提醒——

她的时间，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充裕。

身后的迷雾尚未散尽，前方的道路也已有人明确设下路标。

她站在中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情感世界的、无声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