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拖着行李箱站在槐南路17号院门前时,傍晚的风正卷着枯叶打在斑驳的朱漆大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躲在门后轻轻挠着木头。
这是他外婆留下的老宅子,民国时期的独栋小楼,青砖灰瓦爬满了爬山虎,枝叶在暮色里影影绰绰,活像附在墙上的鬼手。林砚掏出钥匙插进门锁,锈迹斑斑的锁芯“咔嗒”响了半天,才总算应声弹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说不清的冷意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明明是初秋,院子里却冷得像寒冬,石板路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乎乎的,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了。
“搞什么,外婆生前不是说这宅子天天有人打扫吗?”林砚嘀咕着,拖着行李箱往主楼走。行李箱的轮子碾过落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空荡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刚踏上主楼的台阶,二楼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碰掉了什么东西。林砚脚步一顿,抬头往二楼看——窗户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人影,看不真切。
“谁?”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宅里回荡,没得到任何回应。
大概是老鼠吧。林砚皱了皱眉,没再多想,推门走进客厅。客厅里落满了灰尘,家具盖着白布,像一个个蛰伏的鬼影。他放下行李箱,正想开灯,指尖刚碰到开关,灯没亮,手腕却突然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林砚猛地缩回手,转身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错觉?”他揉了揉手腕,刚要再次伸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很轻,带着点水汽般的黏腻,贴在耳边,凉得刺骨:“新来的?”
林砚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身,终于看见那个“东西”。
那人飘在客厅中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衬衫,黑色长裤裤脚卷着,露出的脚踝苍白得像纸。他身形很清瘦,头发有点长,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削尖的下巴和淡色的嘴唇。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清晰看见他身后盖着白布的沙发,脚下也没沾地,就那么轻飘飘地悬在半空。
鬼。这两个字瞬间砸进林砚的脑子里。
他抄起手边的行李箱拉杆,指着那鬼,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是什么东西?别过来!”
那鬼却笑了,身体慢悠悠地飘过来,穿过了挡在中间的茶几,停在林砚面前。林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像雨天里的青苔,阴湿又清冽。鬼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晃了晃,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叫沈砚辞。”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这宅子,是我的。”
林砚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行李箱,发出“咚”的一声。他看着沈砚辞半透明的手伸过来,下意识闭眼,却没感觉到任何触碰——那只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的行李箱上。
“你……你别碰我的东西!”林砚猛地睁眼,吼了一声。
沈砚辞收回手,歪了歪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你的东西?这宅子都是我的,你在这里,也是我的。”
这话让林砚炸毛了:“什么你的我的?这是我外婆的宅子!我讨厌你这种阴魂不散的东西,赶紧滚!”
他说完,就看见沈砚辞飘到他面前,几乎脸贴脸。冰凉的气息扑在林砚的鼻尖,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沈砚辞的眼睛盯着他,黑沉沉的,像是要把他吸进去:“那之前是喜欢我了?”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谁喜欢你了?之前更讨厌!要不是这宅子是外婆留下的,我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
他说着,推开沈砚辞——当然,还是穿过去了——转身就往门口走,想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可刚走到门口,手腕就被一股冰凉的力量攥住了,这次不是穿过,而是真真切切的触感,像被冰裹住,冻得他骨头都疼。
林砚回头,看见沈砚辞站在他身后,身体好像比刚才凝实了些,漆黑的眼睛里亮着偏执的光:“那现在是喜欢我一点了,宝贝儿。”
“谁是你宝贝儿?你放开我!”林砚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只冰凉的手。
沈砚辞凑近他,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啊。林砚,我等了你很久了。”
他的气息太凉,林砚却莫名觉得耳朵发烫。他看着沈砚辞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阴翳,突然想起外婆生前说过的话——槐南路17号院,住着一个等了很久的人,别惹他,也别让他伤心。
那时候他以为是外婆老糊涂了,现在才知道,外婆说的是真的。
沈砚辞的手慢慢收紧,把林砚往怀里带了带。林砚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却奇异地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像被猫抓过。
“我不管你等了多久,这宅子现在是我的。”林砚咬着牙,试图保持镇定,“你要是好好的,别烦我,我就当没看见你。要是你敢缠我……”
“我就缠你。”沈砚辞打断他,笑了笑,眼底的阴翳散去些,多了点得逞的狡黠,“林砚,我会永远永远缠着你,你甩不掉我的。”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院子里的爬山虎在风里晃着,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客厅里相拥的一人一鬼。林砚看着沈砚辞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老宅子,怕是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而沈砚辞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那点微弱的温度,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光亮。等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他了。不管林砚现在是讨厌他,还是更讨厌他,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让林砚慢慢喜欢上他,让林砚再也离不开他。
毕竟,他已经等了一百年了,不在乎再等多久。
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他们上一世是伪骨科,异父异母的兄弟,所以名字其中一个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