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金氏素来以矜傲自居,这一点在金子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自小便养尊处优,眼界极高,对母亲擅自为他定下的这门婚约,早已满心不满——不仅不满江厌离的“平庸”,更不满母亲无视他的意愿、强行安排人生的做法,心底的叛逆早已积压许久。今日被魏无羡当众质问,恰好成了他爆发的导火索。
金子轩挑眉冷笑,反问道:“你倒问问,她江厌离究竟有何处,能让我满意?”
这话一出,江澄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已不自觉地按在了佩剑上,眼底满是怒意。魏无羡和魏婷婷见状,立刻将他往后一推,两人并肩挡在前面,魏无羡冷笑道:“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又有多让人满意?不过是仗着金家的名头,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了?哪儿来的底气在这里挑三拣四!”
魏婷婷也跟着附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我师姐性情温和,待人真诚,哪里配不上你?倒是你,一身傲气却无半分容人之量,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金子轩本就对云梦江氏无甚好感,更看不惯魏无羡等人平日里“放浪不羁”的做派,此刻被两人当众嘲讽,只觉得颜面尽失。他自诩在世家小辈中天赋出众、无人能及,从未被人这般轻视过,一时气血上涌,口不择言:“她若是不满意这门婚约,尽可以去解了!反正我金子轩,从不稀罕你们那个平平无奇的好师姐!你们若是觉得她好,不如找江枫眠要去——他待你们,不是比亲儿子还亲吗?”
最后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江澄的痛处,也彻底点燃了魏无羡的怒火。江澄的目光骤然一凝,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魏无羡更是怒不可遏,攥紧拳头便要飞身扑上去,却被身旁的魏婷婷迅速伸手拦住——她知道,此刻先动手,便落了下风,得等金子轩先失了分寸。
可金子轩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见魏无羡作势要打,竟先一步挥拳袭来。他本想打向魏无羡,却没料到魏婷婷会突然挡在前面,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魏婷婷的后背上。魏婷婷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后背传来,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恰好溅在魏无羡的胸口,将他的白衣染得通红。
“阿婷!”魏无羡和江澄同时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慌乱与愤怒。
这下,云梦江氏彻底占了理——是兰陵金氏先动手伤人,错不在他们。魏婷婷捂着疼痛的胸口,缓缓抬头看向江澄和魏无羡,眼神坚定,无声地示意:“打!往死里打,不必留情!”
魏无羡小心翼翼地将魏婷婷扶到墙边坐下,又给了江澄一个眼神。两人多年并肩作战,早已默契十足,当即一左一右地冲向金子轩。周围的世家子弟见状,纷纷上前劝架,却大多是“拉偏架”——他们素来与魏无羡交好,此刻见魏婷婷被打伤,自然偏向云梦这边,看似拉着魏无羡和江澄,实则给金子轩留出了更多“挨揍空间”,暗地里不知又让他多挨了多少脚。
这场架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惊动了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两大世家。江枫眠和金光善当天便分别从云梦莲花坞、兰陵金麟台动身,快马加鞭赶到了姑苏云深不知处。
两位家主先是去看望了被罚跪的魏无羡、江澄和金子轩——魏无羡和江澄虽也有些擦伤,却精神十足;金子轩则鼻青脸肿,连坐都坐不稳,模样狼狈不堪。随后,两人又去蓝启仁面前听了一通严厉斥责,连连点头认错,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寒暄过后,江枫眠便直接提出了解除婚约的意向。
他看着金光善,语气平静却坚定:“这门婚约,原本就是阿离的母亲虞紫鸢执意要定下的,我从一开始便不赞同。如今看来,两个孩子都对此不满,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就此解除,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金光善闻言,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有些迟疑。无论如何,与另一大世家解除婚约,总归会影响两家关系,传出去也有损金家颜面。他斟酌着说道:“枫眠兄,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何必当真?他们年轻人不懂事,咱们做长辈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婚约之事……”
“金兄,”江枫眠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我们能为他们定下婚约,却不能替他们走完一生。毕竟将来要朝夕相处、共度余生的是他们自己,若是心中不满,即便勉强成婚,也不会幸福。”
金光善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若想通过联姻巩固金家势力,云梦江氏并非唯一选择,更不是最优选择,他此前一直没有提出解除,不过是碍于金夫人的颜面。如今江家主动提出,金家作为男方,无需顾虑太多,又何必再纠缠?更何况,金子轩对江厌离的不满,他早有耳闻。一番权衡之下,金光善便大着胆子答应了:“既然枫眠兄都这么说了,那便依你之意,解除婚约便是。”
此时,魏无羡和江澄还不知道他们这一架,竟打散了师姐的婚约,正乖乖地跪在蓝启仁指定的石子路上。石子硌得膝盖生疼,魏无羡却依旧没个正形,凑到江澄耳边,幸灾乐祸地说道:“江澄,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常被虞夫人罚跪,早就习惯了。可金子轩那厮,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肯定没跪过这么硬的石子路,今天不跪得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魏!”
江澄皱着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其实他也从没跪过这么粗糙的石子路,膝盖早已疼得发麻,只是不愿在魏无羡面前表露罢了。
魏无羡见他不说话,又想起了受伤的妹妹,语气瞬间变得担忧起来:“不知道阿婷现在怎么样了,金子轩那家伙下手也太狠了,居然打了她一掌……”
“放心吧,”江澄安慰道,“这里是云深不知处,蓝家不会看着她受伤不管的,肯定会给她最好的伤药,过几天就好了。”
“也是。”魏无羡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金子轩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听说金子轩那厮,跟孔雀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臭美,特爱惜自己那张脸。你说他现在要是照镜子,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他捶着地面大笑了一阵,又有些懊恼地说道:“其实今天我应该只让你一个人动手的,我站在旁边看着就好。那样的话,江叔叔说不定就不会特意从云梦赶过来了。可我实在忍不住,看到他欺负阿婷,就想揍他!”
江澄轻哼一声,低声道:“你想得美。就算你不动手,我把他打成那样,我爹也一样会来。”
魏无羡这话不过是随口抱怨,可说完之后,心里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江澄心知肚明,这话并非全是玩笑。从小到大,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无论好事坏事,江枫眠从来没有因为他的事,而在一日之内飞赴其他家族。这一次,江枫眠会来得这么快,多半还是因为魏无羡也参与了打架。
魏无羡见江澄面色依旧郁郁,以为他还在为金子轩那句“江枫眠待你们比亲儿子还亲”而不痛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以后要是金子轩再敢欺负师姐,我一定打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让他再也不敢对师姐说半句坏话!”
“他敢!”江澄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要是敢欺负阿姐,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就是!”魏无羡愤愤不平地说道,“师姐那么好的人,温柔又善良,做的莲藕排骨汤那么好喝,居然要嫁给金子轩那种自大狂,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就在这时,魏无羡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地面,兴奋地说道:“唉唉唉,江澄,你看这里有个蚂蚁洞!”
说着,他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低头在蚂蚁洞旁边的土里挖了起来,身体扭来扭去,一会儿弯腰,一会儿侧躺,从身后看,那晃动的背影竟像是在偷偷哭似的。
“魏婴!”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正是蓝忘机。魏无羡猛地回头,脸上还带着挖洞时的兴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蓝忘机。
蓝忘机的目光先是落在魏无羡脸上,随即又扫过他身前的蚂蚁洞,以及他那“扭来扭去”的姿势,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担忧,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江澄:“……”
魏无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过了片刻,魏无羡才试探着问道:“江澄,你说……蓝湛刚才,是不是以为我哭了?”
江澄想了想,点了点头:“看他那表情,好像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瞬间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响亮,传得无比远。
此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蓝忘机,听到这阵熟悉的笑声,脚步猛地一顿,险些踉跄着摔倒。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石子路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次的事情,并没有像书中描述的那样,让魏无羡等人提前离开云深不知处返回莲花坞。毕竟魏婷婷先被金子轩打伤,相当于兰陵金氏先动手,错不在云梦江氏。最终,他们在云深不知处待足了三个月的听学时间,才收拾行李返回莲花坞。
倒是金子轩,因为受伤过重,没等听学结束,便提前被金家的人接回了金麟台养伤。
可让魏婷婷捶胸顿足的是,蓝忘机居然生生浪费了这大好的相处机会。明明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与魏无羡多些接触,明明有无数次可以拉近关系的契机,蓝忘机却始终克制着自己的心意,从未表露半分。以至于到了离开云深不知处的时候,魏无羡对蓝忘机的感情,依旧停留在“有趣的闷葫芦朋友”上,对他深藏的情意一无所知。魏婷婷每次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叹气——自家哥哥迟钝也就罢了,蓝忘机这“暗恋”的速度,也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