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内的纸人靶还在灵活逃窜,魏无羡手里的弓箭却再也握不稳——要不要去找蓝忘机道歉?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万一蓝忘机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他怎么办?要是不说清楚,两人的关系岂不是要彻底僵住?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打转,乱得像一团缠打结的丝线。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胡乱射完箭筒里剩下的箭,连成绩都顾不上看,便丢下弓箭,在猎场里四处乱窜,目光急切地寻找着蓝忘机的身影。可猎场那么大,参赛的子弟又多,他跑遍了各个角落,问遍了相熟的世家子弟,都没能找到蓝忘机的踪迹——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在这里过。
魏无羡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往他再怎么逗弄蓝忘机,对方最多只是冷着脸不理他,从未像这次这样,连面都不愿意见。他心里又悔又急,恨不得立刻找到蓝忘机,把事情说清楚,可蓝忘机就像故意躲着他似的,任凭他怎么找,都杳无音讯。
接下来的几日,魏无羡几乎没心思参加清谈会的其他活动,每天都在不夜天城的街巷、庭院里四处寻找蓝忘机,可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清谈会接近尾声,他也没能再见蓝忘机一面。
魏婷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家哥哥好不容易和蓝忘机有了点交集,怎么就因为一条抹额搞砸了?为了哥哥的幸福,她只能硬着头皮,天天去“缠着”蓝曦臣,请他帮忙从中调和,劝蓝忘机消消气,给魏无羡一个道歉的机会。
可连蓝曦臣也无奈地表示,他劝不动蓝忘机——原来,蓝忘机当天离开猎场后,便直接收拾了行李,独自返回了云深不知处,连清谈会的后续活动都没有参加。魏婷婷听了,只能暗自叹气:蓝忘机这性子,也太执拗了些。
清谈会的最后一日,魏婷婷再次找到了蓝曦臣。不过这次,她不是为了哥哥和蓝忘机的事,而是想起了书中的情节——不久之后,岐山温氏便会举兵攻打云深不知处,将这片清雅宁静的仙府付之一炬,蓝氏子弟也会因此流离失所。
一想到那惨烈的画面,魏婷婷便不忍心。她从腰间解下四个刻着九瓣莲纹样的银铃,递到蓝曦臣面前,语气郑重地说道:“泽芜君,这四个银铃,分别请你转交给青蘅君、蓝启仁先生、蓝忘机,还有你自己。危急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这四个银铃,和她之前送给温宁的那个一样,都经过了特殊改良——不仅能在佩戴者遇险时发出警报,还能反弹灵力攻击,为使用者争取逃生时间。银铃的数量有限,她只能优先给蓝氏最核心的几位长辈和蓝忘机准备,希望能在未来的浩劫中,为他们多添一层保障。
蓝曦臣接过银铃,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又看向魏婷婷认真的神情,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他轻轻摩挲着银铃上的纹路,语气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轻尘兄,你这般费心为我蓝家准备,是在担心我吗?”
魏婷婷听到这话,脸颊瞬间一热,眼神有些闪躲——她不是傻子,这段时间蓝曦臣的频频关照、温柔相待,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而来、满心只想撮合哥哥和蓝忘机的“局外人”,她下意识地想忽略这份异样的情愫。毕竟,在她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自己的感情”这一项。
“我……我先回去了!”魏婷婷有些慌乱地避开蓝曦臣的目光,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快步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甚至不敢回头,生怕看到蓝曦臣眼底那了然的笑意,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多想。
蓝曦臣站在原地,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将银铃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他何尝看不出魏婷婷的刻意回避,只是他并不着急——他能感觉到,魏婷婷虽然感情迟钝,却并非对他毫无感觉。只要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愿意正视这份心意。
魏婷婷一路快步走回云梦江氏的住处,直到关上房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靠在门板上,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别想太多,蓝曦臣只是出于礼貌才那么说的,你的任务是帮哥哥和蓝忘机走到一起,可不能分心。
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蓝曦臣温柔的眼神、温和的语气,还有碧灵湖那次意外后,他小心翼翼为她擦拭脸颊的模样。魏婷婷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念头赶走——不行,不能再想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回莲花坞,继续加强防护禁制,同时想办法提醒江枫眠和虞夫人,警惕岐山温氏的异动。
至于蓝曦臣的心意,就暂时当作没看见吧。魏婷婷在心里默默决定,往后尽量少和蓝曦臣单独相处,免得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可她不知道,有些情愫,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即便刻意忽略,也会在不经意间,悄悄发芽生长。
莲花坞的莲花湖旁,常年飘荡着少年们的笑声。魏无羡、魏婷婷与江澄三人,最爱的便是在此处射风筝——将风筝放至高空,再以箭射落,比谁的风筝飞得更远、射得更准,往往能玩上大半天。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湖面波光粼粼。江澄紧盯着自己那只绘着青竹纹样的风筝,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魏无羡和魏婷婷的方向——两人的风筝一绘锦鲤、一绘流云,早已飞得极高,几乎成了天际线上的两个小点,高度竟还分毫不差。可他们却迟迟没有挽弓的意思:魏无羡右手搭在眉间,仰头望着天空,笑得张扬,似乎觉得风筝飞得还不够远;魏婷婷则站在一旁,面色平静,与魏无羡的雀跃形成鲜明对比,只偶尔抬眼扫一下风筝的位置,神情淡然得像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云梦江氏的子弟都知道,这位“魏二公子”实则是女子之身,名为魏婷婷。她修为高深,又因行事果决、铁面无私,被江枫眠任命为“掌罚长老”,专门管束族中子弟。只是她常年以男装示人,又与魏无羡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身高略矮些许,外人根本无从分辨,是以在外人眼中,只当魏无羡与魏婷婷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眼看自己的风筝已快飞出“十成把握能射中”的距离,江澄不再犹豫,咬牙搭箭拉弦。“咻”的一声,白羽箭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精准地射中了那只画着独眼怪模样的风筝——箭尖贯目而过,风筝瞬间失去平衡,打着旋儿落了下来。江澄眉头一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中了!”
随即,他看向魏无羡和魏婷婷,扬声道:“你们的风筝都飞那么远了,还射得着吗?别到时候箭落了空,丢了面子!”
魏无羡和魏婷婷闻言,异口同声地反问:“你猜?”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抽出一支箭,抬手搭弓。他们凝神瞄准,动作流畅而精准,弓弦拉满时,手臂绷成一条直线。“崩”的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两支箭一前一后飞向天际,精准地射中了各自的风筝。锦鲤与流云纹样的风筝应声而落,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江澄脸上的得意瞬间淡了几分,眉头又皱了起来,鼻子里轻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箭术确实比自己强。
一群少年见状,纷纷收起弓箭,涌到湖边去捡风筝、排名次——按照规矩,风筝落得最近的便是最差的。每次最后一名,几乎都是排行第六的师弟,他也不恼,脸皮极厚地任由众人取笑,还跟着一起哈哈笑,半点不在意。
魏无羡和魏婷婷的风筝落得最远,且两只风筝恰好并排落在一处,又是并列第一;江澄的风筝落在他们不远处,稳居第二。三人都懒得去捡,便站在湖边闲聊。
另一边,一群少年冲进建在水面上的九曲莲花廊——这廊子蜿蜒曲折,廊柱立于水中,廊顶覆着青瓦,是他们平日里打闹的好去处。此刻,几个少年正踩着廊柱飞檐走壁,你追我赶地闹着,笑声传遍了湖面。
忽然,两道窈窕的身影从廊柱后闪出,拦在了他们面前。那是两名身着武装侍女服饰的女子,腰间都佩着短剑,神色严肃。其中个子稍高的侍女手里拿着两只风筝和两支箭,冷冷地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众少年一见这两名侍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都暗叫“糟糕”——这是虞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她们来了,那虞夫人定然也在附近。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从人群后走出来,坦然道:“我的。”
魏婷婷也上前一步,轻声道:“还有我的。”
另一名侍女看向魏无羡,轻哼一声:“你倒还算老实,知道自己闯了祸。”又转向魏婷婷,语气稍缓,“阿婷,你也跟着他们胡闹,忘了自己掌罚长老的身份了?”
两人说着,便往两旁退开,从她们身后,缓缓走出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
这女子肤色腻白如脂,容貌秀丽,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凌厉之意;唇角似勾非勾,天然带着一派讥诮,那神情竟与江澄如出一辙。她腰肢纤细,紫色衣袍在风中轻轻飘动,面庞与扶在剑柄上的右手,都像冷冰冰的玉石一般,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右手食指上,还戴着一枚缀着紫晶的指环,那是眉山虞氏的信物。
江澄见到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快步走上前,叫道:“阿娘。”
其余的少年也连忙收敛起玩闹的神色,恭恭敬敬地行礼,齐声道:“虞夫人。”
这位虞夫人,便是江澄的母亲虞紫鸢,也是江枫眠的夫人。想当年,她与江枫眠曾是同修,一同闯荡江湖,情谊深厚。按常理,众人应称她“江夫人”,可不知为何,从她嫁入江家起,所有人都习惯叫她“虞夫人”。有人猜测,或许是虞夫人性格强势,不喜冠夫姓;也有人说,是江枫眠尊重她的意愿,不愿勉强。对此,夫妇二人从未解释,久而久之,“虞夫人”这个称呼,便成了莲花坞里默认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