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船的引擎关闭,船舷轻碰着粗糙的礁石。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利落地跳下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切笑容。
“陆总!苏小姐!太好了,你们没事!”领队的人显然认出了陆司辰,语气恭敬又带着如释重负,“其他小组昨天都已安全返回,就剩你们这一组了。这几天辛苦了!”
陆司辰微微颔首,脸上是苏晚熟悉的、属于陆总裁的疏离表情。“有劳。”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工作人员迅速递上毛毯和瓶装水。苏晚接过水,冰凉的塑料瓶身让她一个激灵。她看着陆司辰动作自然地披上毛毯,拒绝了他人的搀扶,步履沉稳地踏上甲板。那个在荒岛上徒手撬牡蛎、雨中加固庇护所的男人,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此刻已完美地重新嵌入了他原本的世界。
她跟在他身后,踏上坚实的甲板。脚下传来的不再是沙子的柔软,而是钢铁的冰冷和稳定。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了她。
船缓缓驶离翡翠屿。苏晚站在船舷边,回头望去。那座困了他们七天的岛屿在晨光中渐渐变小,重新变回一颗镶嵌在蔚蓝画布上的寂静翡翠。沙滩、椰林、他们搭建的那个简陋庇护所……都在视野里模糊、远去。
海风猛烈,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隔绝了部分寒意。
苏晚猛地回头。
陆司辰站在她身侧,目光同样落在远去的岛屿上,并未看她。“风大。”他言简意赅,仿佛这只是一个上司对下属最普通的关照。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救援船消毒水的味道。这气息让她心头一涩。她拢了拢外套,低声道:“谢谢陆总。”
他没有回应。
直到那座岛屿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之下,陆司辰才转过身。“我有些事要和船长沟通。”他对她说完,便朝着驾驶室的方向走去,步伐从容,没有一丝留恋。
苏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披着那件过于宽大的西装外套,站在原地。周围是工作人员忙碌的脚步声和无线电的杂音,一切都提醒着她,现实世界正在迅速回归。
几个小时后,船只靠岸。码头上人头攒动,公司的其他同事、行政人员,甚至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瞬间将小小的码头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亮起,关切和询问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涌来。
陆司辰瞬间被簇拥在中心。他从容地应对着媒体,简短地回答着下属的问候,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威严。他被一群人环绕着,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苏晚则被几个相熟的女同事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荒岛上的经历。她有些恍惚地应付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追寻着那个被众星拱月般的身影。
就在他即将坐进车里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隔着一整个喧闹码头的距离。
隔着重新竖起的、无形的身份壁垒。
他的眼神深邃,如同荒岛上那片看过无数次的、沉默的海。没有任何明确的示意,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
然后,他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码头,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仿佛他们之间那惊心动魄的七天,从未发生。
同事还在兴奋地追问:“晚晚,后来呢?你们怎么找到水的?”
苏晚收回目光,拉紧了肩上那件早已失去他体温的西装外套,勉强笑了笑,轻声说:
“后来……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