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
又过了一会儿，穿着宽松家居服，依旧带着些慵懒睡意的姜星禾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走到餐桌前喝了杯热牛奶，目光有自然地扫过客厅，措不及防地看到了跪在角落的柳江南。
柳江南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身体便绷紧到了极致，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触到地毯。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谁？”姜星禾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疑惑，她歪头看向灵澈。
灵澈适时上前一步，温声提醒：“少主，是柳江南。昨晚跟您提过，那位歌手。”
“哦……”姜星禾想起来了，她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视线再次落在柳江南身上。她昨晚看过了她的舞台上表演，现在看着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引得无数粉丝尖叫的歌手，像一只受惊的鹌鹑般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咚”的一声磕了个头“下奴柳江南，拜见少主！下奴……下奴罪该万死！请少主责罚。”
姜星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起来说话。你……何罪之有？”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哑，听起来比平时更软几分，却让柳江南更加惶恐。
他不敢起身，依旧维持着跪伏的姿势，急切地解释：“下奴不知少主对演唱会感兴趣，竟让少主亲自抢票……还、还未能成功……此乃下奴失职，万死难辞其咎！”他说着，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哽咽，显然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恐惧和自责。
姜星禾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原来是昨晚抢票的事。“我只是帮朋友试试。”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没抢到很正常，你不用这样。”
柳江南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瞬间涌上更深的绝望。帮朋友抢？这意味着……他不仅让少主出手，还没能让少主本人看上他的演唱会？甚至还可能让少主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这罪过简直呈指数级增长！
“下奴……下奴……”他嘴唇哆嗦着，几乎要晕厥过去，逻辑在极度的恐慌中彻底崩盘，“下奴罪上加罪！求少主重罚！”
姜星禾看着他这副样子，彻底没了睡意，只觉得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没事儿的，你……别这样。”
她语气里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像一根细微的救命稻草，被柳江南瞬间抓住，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主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有怒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毫米。“少主宽厚！”依旧不敢起身，“下奴已为您准备了最好的内场席位，随时恭候少主莅临！若是少主不愿现身，下奴也可单独为您……”
“单独唱的事以后再说”姜星禾打断他，她对这些并不热衷，“票给我两张就好。”
姜星禾觉得让他一直跪着也不是回事，便对灵澈使了个眼色。灵澈会意，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柳江南，少主既已言明未怪罪于你，便起身回话。莫非少主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这话如同惊雷，柳江南立刻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且精神高度紧张，腿一软，差点又栽下去，幸好及时稳住了身形。他垂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姿态依旧恭敬无比。
“票，”姜星禾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这事说清楚比较好，“我朋友很喜欢你，所以才让我帮忙。没抢到，她大概会有点失望，但也就这样了。你……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
“是……是……”柳江南连声应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少主的朋友失望，这同样是他的失职！他脑中飞速运转，立刻有了决断。
“下奴……下奴斗胆，”他鼓起毕生勇气，声音依旧发颤，“下奴恳请少主……赏脸收下内场最好的位置票……不，下奴恳请少主与少主的朋友，届时能拨冗莅临，下奴……下奴愿在演唱会结束后，单独为少主的朋友献唱！”他说完，又迅速低下头，等待着裁决。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卑微的弥补方式了。
给她单独献唱？这待遇……麦穗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兴奋得晕过去。她看着柳江南那副仿佛等待最终审判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于心不忍。
“其他到时候再说，我只要两张内场票。”姜星禾话音落下，柳江南眼中却骤然迸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光彩。“到时候再说”在他耳中无异于天籁——少主没有直接拒绝，便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是！多谢少主恩典！”他忙不迭应下，声音里的哽咽尚未完全褪去，却已染上几分激动的颤音。他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姜星禾，但紧绷的肩背线条终于略微松弛了些许。
灵澈适时上前，将两张制作精良、显然非同一般的门票轻轻放在姜星禾面前的茶几上。“少主，这是柳江南为您准备的门票。”
姜星禾目光扫过那两张质感特殊的票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
柳江南察言观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能得少主如此“宽宥”已是万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却依旧谦卑无比的语调说：“下奴……下奴不敢再打扰少主休息，先行告退。”等了一个多小时，见面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可他很开心。
得到姜星禾一个轻微的颔首默许后，柳江南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倒退着挪向门口，每一步都轻得如同猫行，直到灵澈为他打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那压抑的、令人呼吸困难的紧张感才仿佛随着他的离开而缓缓消散。
门轻轻合上。
室内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背景音。
姜星禾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抬手揉了揉眉心，带着一丝残留的倦意和无奈，轻声对灵澈说：“以后这类事情……尽量别让他们找到家里来。”
灵澈微微躬身，神色一如既往的温顺平和：“是，少主。属下明白，下次会妥善安排。”她顿了顿，看着姜星禾略显疲惫的神情，轻声补充，“他是您的私奴候选人之一，奴问您才让他来的。”
“嗯?私奴候选人?”她有点惊讶。
“是的，还有上次的纪森，其余的明远、苏临安，共四人。”
“哦。对了，我十点还有课来着”她并不关心家族给她安排的这些人。
“那少主可要再用些茶点？或是再休息片刻？”
姜星禾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茶几那两张格外醒目的门票上，脑海里浮现出麦穗得知这个消息后可能出现的、夸张的兴奋表情，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算了，”她站起身，宽松的家居服随着动作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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