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上官浅正在院子里给杜鹃花浇水。
月光如练,洒在她素白的衣襟上,腕间白玉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着粼粼水光。她动作很轻,指尖拂过沾了夜露的花瓣,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可这夜太静了,静得能听见风穿过竹林的低吟,能听见露珠滚落叶尖的微响,也能听见……身后丈外,那一声几不可闻,却足以让她心弦骤断的枯枝碎裂声。
她的动作顿住了,水瓢里的水倾泻而出,浸湿了裙摆和绣鞋,冰凉一片,她却浑然未觉。
背后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背上,带着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凛冽与审视。空气仿佛凝滞了,裹挟着深夜的寒和一种无声的较量。她不必回头,这世间会这样看着她,能这样轻易让她呼吸发紧的,只有一个人。
宫尚角。
不过短短两个月,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上官浅极缓地直起身,没有立刻回头。她只是看着眼前那株开得正盛的杜鹃,宛如被困在枝叶间的明月
她强迫自己牵起嘴角,声音在夜风里飘忽不定,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讶异,尾音却泄露了极细微的颤。
“这荒山野岭,夜露深重,宫二先生莫非是……走错了路?”
身后沉默着。
那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玄衣墨氅,长身而立,面容冷峻一如往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此刻必定正落在她僵直的背脊上,寸寸剐过。
良久,他的声音终于传来,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舟车劳顿,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死寂的夜裡。
“这条路,通往何处,我自然清楚。”
上官浅的心猛地一缩。她慢慢转过身来。
他果然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边缘,身形轮廓融在夜色里,唯有腰间那枚玉佩泛着冷硬的光。距离不远不近,恰是能彼此看清,却又触手难及。夜风拂动他玄氅的下摆,猎猎微响。
她的目光掠过他冷硬的下颌线,最终撞入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沉的、近乎漠然的审视,却比任何激烈的情绪更让她心悸。
她捏紧了袖中的手指,指尖冰凉,面上却漾开一个极淡的笑,仿佛真只是偶遇故人。
“故人远道而来,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备上一杯清茶。”她语气轻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虽比不得宫门珍品,倒也勉强能入口。”
宫尚角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移向她湿透的裙摆,再移回她强作镇定的眼眸。他向前踏了一步。
仅一步。
月光终于照亮了他半张脸,冷冽,却也更显薄情。他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随之逼近,带着山雨欲来的凛冽寒意。
“茶就不必了。”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沉了几分,每个字都砸在上官浅的心尖上,“我来,是要带一个人回去。”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紧绷如弦。
夜风掠过,院中杜鹃花枝轻轻摇曳。
暗影与月光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
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上官浅指尖掐入掌心,那细微的痛楚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看着他踏出的那一步,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轮廓,听着他那句不容置疑的“带一个人回去”。
心口像是被那句话刺了一下,尖锐的疼过后,反而生出一种破罐破破摔的平静。
她微微偏头,避开了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目光落回那丛杜鹃上,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却带着一种柔韧的、不易折的意味。
“角公子说笑了,”她极淡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她迎上他的目光,“我这小院,没有您要找的人。”
“是吗?”
她终于抬起眼,重新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刻意维持的疏离剥落了些许,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宫二先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在你……们的算计里。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想给杜鹃花浇水的寻常人。前尘旧事,与我何干?而今,又与你何干?”
宫尚角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这番话只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激起。他的目光沉静地锁着她,像是能看穿她所有强装的镇定和脆弱的盔甲。
“与我何干?”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直,却更显压迫,“上官浅,你心里清楚,”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带走的,不止你一条命。”
她袖中的手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指尖轻轻抚上小腹,一个极其微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时刻察觉的保护姿态。
就是这个细微至极的动作,没有逃过宫尚角的眼睛。
他深潭般的眸色骤然转深,如同最沉的夜,里面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是了然,是确认,是某种被证实后的冰冷愤怒,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难以捕捉的别的什么。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寒冷。
他再次向前一步。
这一步,彻底跨过了月光与阴影的界限,完全侵入到了她的领域。高大的身影投下,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夜风里带来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气息,混合着夜露的寒。
上官浅几乎能感觉到他衣料上带来的寒意,她被迫仰头看他,心跳如擂鼓,所有强装的平静在这一刻碎裂无形,只剩下本能的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凉的花架,退无可退。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深处自己仓皇的倒影,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错——她的紊乱,他的沉缓却带着绝对的控制力。
他低下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下意识护着的小腹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两人之间无声却激烈到极致的精神拉扯。
她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最初的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可怕的、狩猎般的专注和势在必得。
宫尚角的喉结微动,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带着千斤重压,砸在她的心上。
“现在,”他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字字如铁,“还觉得与我无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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