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是我的姐姐,又好像不是我的姐姐,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我的姐姐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但我不是一次两次见到这样的姐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星期五的时候,姐姐都要和妈妈一块出去,说是去医院。但是老姐娜身体素质应当是全家最好的呀,平时她一熬夜都是4点打底,第二天还是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7点起。就这作息时间,正常人早猝死了,她还活蹦乱跳。怎么可能生病啊?
但每次我问姐姐的时候,她又说“没有去哪呀”。真是奇怪,以前还跟我说“骗人是小狗,要长尾巴的”,现在自己倒是骗起人来了。
有一次周五的时候,我拉上姐姐说要陪她一块去,我就要看看她为什么每次周五的时候都要去,却不带上我。
这天她又准备提上鞋子和妈妈一块走,我哒哒哒跑到她面前,想拉着她不让走。她看见我跑过来的时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有点发直,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
不会真的傻了吧这?
趁姐姐还没回过神,我一把拉着她蹲下来,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讲道:“姐姐,你是不是绝症了?所以偷偷背着我做化疗,害怕我伤心?”
她看我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傻子,嘴里喃喃着什么,我还是没错过那两个字:“有病。”
这下对味了!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眼神。这才是我那傻逼老姐呀!
就当老姐和妈妈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姐突然愣住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我说道“安宇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要乖乖的哦。”
那一刻,一股寒意“噌”地直冲我天灵盖,像被人用冰锥狠狠扎了一下,麻劲儿顺着脊椎往下窜,后脖子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安宇”?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软得像棉花糖,甜得发假。我那老姐,平时喊我不是“傻逼”就是“喂”,急了能直接拎我后脖领,什么时候用这种黏糊糊的语气说过话?更别说“乖乖的”——她能不怼我“少碍事”就不错了。
那股凉意在骨头缝里钻,我盯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那个骂我“有病”的姐姐,好像又不见了。
她到底是谁?
我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用那点疼把心里的慌压下去,脸上逼着自己扬起笑,声音尽量放得平常:“好的姐姐。”
眼睛却不敢多看她,只盯着她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是我上周跟她抢遥控器时拽的,可现在看,怎么都觉得陌生。
门关上的瞬间,我后背的汗就下来了。
搬过小凳子踩上去,脸贴在冰凉的猫眼上。楼道里空空的,楼梯口的灯暗着,只有安全出口的牌子发着冷光。
心脏“咚咚”跳着,数到第二十下时,听见电梯“叮”地响了一声,接着是下行的“呜呜”声,越来越远。
我从凳子上滑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刚才那声“安宇”像片冰碴子,卡在嗓子眼,凉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疼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刚才那声“安宇”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晃来晃去都是姐姐转身时的背影——明明穿着她常穿的那件灰色卫衣,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是我上周抢遥控器时拽的,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熟悉又陌生。
我盯着门把手上挂着的晴天娃娃,那是去年姐姐生日时我用卡纸做的,歪歪扭扭的,她当时笑我手笨,却天天挂在门上。可现在看它晃来晃去,竟觉得它在盯着我,眼神像视频里那些伪人一样,直勾勾的,没有温度。
伪人……那个视频里说,它们会模仿人的样子,连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可就是少了点“人气”。我突然想起上周吃饭,姐姐夹菜时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青菜掉在桌上,她盯着那片菜看了三秒,才慢慢捡起来——以前她从不这样,掉了就掉了,还会骂一句“晦气”。还有前天晚上,我起夜时看见她站在阳台,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月光照在她身上,像尊冷冰冰的雕塑。当时以为她失眠,现在想来,后脖颈的汗毛又“唰”地竖了起来。
老姐不会真的……遇害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泪就涌了上来。鼻子酸酸的,堵得喘不过气。我想起她总在我写作业时突然凑过来,抢走我的薯片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孩子吃多了上火”;想起她打游戏输了,会把气撒在我身上,抢过我的漫画书折纸飞机;想起上次我发烧,她半夜爬起来给我找退烧药,笨手笨脚差点把水杯打翻,却嘴硬说“看你烧傻了没人跟我吵架”。
这些画面像碎玻璃碴子,扎得眼眶生疼。可下一秒,又想起刚才那个“假姐姐”软乎乎的语气,心里的恐惧又翻涌上来。老妈还跟她在一起!那个伪人会不会对老妈下手?它会不会早就知道我发现了?刚才我笑的时候是不是太明显了?它会不会等下回来就……
“嗡——”脑子里像有只蜜蜂在乱撞,嗡嗡作响。我跌跌撞撞跑到客厅,眼睛扫过茶几上的座机,手指悬在“110”那三个数字上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警察叔叔会信吗?我说我姐姐被伪人顶替了,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在恶作剧?万一搞错了,姐姐回来知道了,肯定会揪着我的耳朵骂我“神经病”。
可万一……万一真的是伪人呢?
我猛地想起姐姐卧室里的摄像头,那是老妈怕我们在家捣乱装的,手机上能实时看。不行,不能让它看见我!我冲进姐姐房间,踩着床沿够到书架顶上的摄像头,手指抖得厉害,拧了半天才把电源线拔掉。黑色的摄像头垂在那里,像只闭上的眼睛,我却还是觉得它在暗处盯着我,后背的汗把T恤都浸湿了。
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老姐,你到底在哪啊?你要是被伪人抓起来了,就眨眨眼……不对,你怎么眨啊?
越想越乱,抓起枕头往墙上砸,布料摩擦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都怪你!谁让你天天熬夜耍酷,现在被伪人盯上了吧!”骂着骂着就带了哭腔,“可你倒是回来啊……回来骂我一顿也行啊……”
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楼道里偶尔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我竖着耳朵听,生怕电梯“叮”的一声响,那个“假姐姐”突然回来。手心里全是汗,攥着从姐姐桌上摸来的美工刀——那是她做手工用的,刀刃很薄,我紧紧握着,指节发白。
不管了,等她回来,我就盯着她的眼睛看。视频里说,伪人的眼睛里没有光。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