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已经“躺”在这里27小时38分钟了。
我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每跳一下，都像砸在紧绷的神经上。病床上的女孩睫毛垂着，弧度柔和得像片静止的蝶翼，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若不是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规律跳动的绿线，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是沉在一场绵长的梦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她苍白的手背上投下细意碎的阴影，那只手还保持着半蜷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最终只攥住了一团虚无的空气。
旁边的折叠椅上，慈宁姐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快一天一夜。她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原本总是带着笑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视线黏在安生脸上，仿佛要在那片平静的睡颜里看出花来。护士来换吊瓶时劝她眯一会儿，她只摇摇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看着她，她醒了第一眼得见着人。”从安生被两个护工从院长办公室抬出来时，她就跟在担架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路没掉一滴泪，却也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我攥着拳头，指节泛白。院长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余生那家伙的性子——偏执、阴鸷，像藏在暗处的蛇，谁也猜不透她下一步会咬向谁。上次就是因为余生的存在，安生才会受伤，这次竟然直接自残了！明明只要好好配合就可以了，却非得要弄成这个样子。
“她就是故意的。”我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抖，“她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慈宁姐没回头，只是抬手轻轻拂了拂安生额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别说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绷到极致的冷，“等她醒了，我去问院长。”
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蜂鸣，我和慈宁姐同时猛地抬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还好只是数值轻微波动，安生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醒。
27小时45分钟了。
我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像压着块冰。安生依旧没有醒来，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守着这张病床，等着一个未知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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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声突兀的轻响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开，像被针尖戳破的气球。我和慈宁姐同时僵住，空气瞬间凝固。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慈宁姐，她脸上那层紧绷的冷意裂开一道缝，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她放在床单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眼神有些慌乱地瞟向我，又飞快地转回去盯着安生，喉结轻轻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美女放屁？这画面实在太违和了。慈凝姐向来是端庄自持的，连说话都总是温声细语，怎么会……我正想装作没听见，喉咙里却忍不住滚出半声压抑的咳嗽。
“噗噗——”
又是两声，比刚才更连贯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我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默念“正常生理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肠胃活动呢？再说现在这种紧绷到极点的氛围，或许来点生理本能的声响，反而能松快些？可眼角的余光瞥见慈凝姐依旧僵硬的侧脸，那点自我安慰又散了——她显然也没从这连环“袭击”里缓过来。
“噗——”
第三声来得更干脆，像谁用手指弹了下空塑料瓶。
慈宁姐终于有了动作，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转向我，声音带着点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林叙，卫生间离这不远，这里有我看着呢，你先解决一下吧。”
我猛地抬头，眼睛都瞪圆了：“啊？不是我啊！”这锅我可不能背！“我来之前真的解决过了，不信你问护士，我刚才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待了快十分钟呢！”
话一出口我就愣了。病房里只有三个人——我，慈宁姐，还有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安生。不是我，也不是慈宁姐……那剩下的只有……
“噗噗——”
两声更响亮的回应替我解了惑。这次的声音就在耳边，清晰得能分辨出气流冲破阻碍的力道，源头正是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
我和慈宁姐同时看向安生。
病床上的女孩依旧闭着眼，睫毛安静地垂着，仿佛刚才那串“动静”与她无关。可她盖着的薄被下面，小腹处似乎有极轻微的起伏，随着那几声“噗”响，被单边缘甚至轻轻颤动了一下。
是安生？这个昏迷了快28小时、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的“半植物人”？
我张了张嘴，半天没合上。刚才还在担心她能不能醒来，现在倒好，人家先用这种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感”。
慈宁姐也愣住了，脸上的红晕还没退，眼里却慢慢浮起些别的东西。她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按在安生盖着被子的小腹上，指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来自肠道蠕动的震动。
“噗——”
又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
慈宁姐的嘴角忽然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那道紧绷了快一天一夜的线条柔和下来，连眼底的红血丝似乎都淡了些。她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床边，这次的姿势放松了许多，手指甚至轻轻在被单上拍了拍，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看着心电监护仪上依旧规律跳动的绿线，又听着那断断续续、却莫名让人安心的“噗”声，心里那块冰好像悄悄化了一角。
至少证明，她的身体还在好好运作着。
27小时52分钟了。或许这场漫长的等待，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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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萤，我的孩子，怎么样了？”院长看着站在对面，他堪称完美作品之一的“青萤”，嘴角不禁上扬，指尖在文件夹边缘轻轻滑动，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
“目前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异常。”青萤垂下眼睑，声音平稳得像密封的罐头，“安生的意识仍处于休眠状态，‘余生’的波动持续低频，符合之前的观测数据。”
她刻意避开了监测仪上那组细微却清晰的变化——安生的脑电波图谱里，代表自主意识的波段正像初春融雪般，一点点从混沌中剥离出来，频率越来越稳定，甚至在刚才，与“余生”那团疲惫的波动发生了一次短暂的、温和的触碰。
院长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推了推眼镜，轻笑一声：“看来‘余生’是真的累了。也好，等她彻底沉寂，就是安生‘干净’醒来的时候。”他抬手拍了拍青萤的肩膀，“继续盯着，别出任何岔子。”
“是。”青萤应声，转身离开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汇报时，喉结是如何用力收紧，才没让那句“安生快要醒了”泄露半分——她看着监测仪上那道逐渐明亮的意识曲线，像看着一株在暗夜里悄悄舒展叶片的植物，忽然觉得，或许有些“异常”，不必让院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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