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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

关于我身体里住着一个变态这事

“大家把准考证,身份证准备好,都拿出来。电子产品,资料都尽早拿出来,不要让我们查到。”

保安粗粝的声音像砂纸一样刮过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前面黑压压的人头缓慢蠕动着,队伍虽然拥挤,但在无形的压力下维持着一种奇异的、紧绷的秩序。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防晒霜味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焦躁。我捏紧了手里汗涔涔的透明文件袋,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里面准考证和身份证坚硬的边缘,像握着两块烫手的盾牌。深吸一口气,我跟上前面的脚步,心脏在肋骨下撞得生疼。

要入场了!真的要入场了!那扇巨大的、刷着绿漆的校门就在眼前,像一个怪兽的喉咙,正吞噬着一批又一批的青春。

“加油,安生不要紧张!” 妈妈的声音从警戒线外挤进来,带着强装的轻松。她手里还提着那个印着油渍的塑料袋,里面是我早上食不知味、只啃了一口的包子和几乎没动的豆浆。她整个人显得有点憔悴,眼底的担忧藏不住。旁边站着安宇,小小的身体倚着妈妈的腿,正努力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棵随时要倒下的豆芽菜。确实,平时星期六他能睡到日上三竿,今天才六点就被硬生生从被窝里拽起来了。

这家伙,昨晚还哼哼唧唧说“老姐她考试关我什么事嘛,起不来起不来”,结果早上闹钟一响,还是自己迷迷糊糊爬起来了,嘟囔着要给我“中考加油”。想到这儿,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似乎松了一丝丝。

“姐姐…加油。”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完,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水差点流出来。阳光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那撮永远不服帖的呆毛倔强地翘着,像个小小的天线。这副又困又萌的样子,冲淡了一点我快要爆炸的紧张感。

“我进去了……” 我朝他们挥挥手,声音有点发干。视线扫过妈妈殷切的脸和弟弟懵懂的眼,一股巨大的决心猛地涌上来——我一定要考好!为了妈妈付出的那些钱,为了熬过的那些夜,为了……他们。

“安生,加油!”

就在我转身,准备汇入那条通往“怪兽喉咙”的人流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犹豫和……疲惫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这是谁?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像生锈的齿轮突然被强行转动,发出艰涩的摩擦声。它不属于这个充斥着少年朝气、家长殷切、保安呵斥的沸腾场景。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猛地回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急切地搜寻。

然后,我看到了他。

安渡。

我那几乎只存在于户口本上的、名义上的父亲。

他就那样站在警戒线外几步远的地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像一个误入彩色油画的灰白剪影。他没穿体面的衣服,甚至不像一个来给孩子送考的父亲该有的样子——一件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的旧T恤,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运动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沾着泥点的、脏兮兮的塑料拖鞋。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上青黑色的胡茬没刮干净,整个人透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仆仆和……颓唐。

他就那么站着,微微佝偻着背,眼神复杂地穿过人群望向我。那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东西,或许有一丝闪躲,或许有笨拙的关切,但更多的是让我瞬间窒息的、沉重的陌生感。阳光落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暖意,反而衬得他那份落魄更加刺眼。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重复了那干巴巴的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口:

“加油。”

周围喧嚣的人声、保安的催促、考场的广播……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只剩下他穿着拖鞋的邋遢身影,和他那句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加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混杂着强烈的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唾弃的、不该有的、微弱的悸动。

他怎么会来?他凭什么来?他有什么资格对我说“加油”?那些消失的日日夜夜呢?那些压在妈妈肩上的重担呢?他以为这两个字能抹平什么?

可是……他终究是来了。顶着这样一副不堪的模样,出现在这个对他而言应该无比陌生的、属于“责任”和“未来”的场合。

混乱的思绪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将我淹没。我猛地扭回头,不敢再看,也不敢去想那眼神里到底藏着什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

前面保安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跟上!”

我几乎是机械地、踉跄地向前挪动脚步,汇入那扇绿色大门投下的阴影里。身后,妈妈和弟弟的身影,还有那个穿着拖鞋的、突兀的、令人心乱如麻的身影,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那句“加油”却像幽灵一样,死死地缠在耳边,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混在一起,让原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绷得几乎要断裂。

安渡……你为什么要出现?

在这个决定我命运的门槛前,你为什么要出现?

我猛地收回视线,像被烫到一样,将那个穿着拖鞋的、令人心乱如麻的身影死死关在感知之外。心脏还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带着一种近乎耻辱的余震。不行!不能想!不能让他影响我!我狠狠地咬住下唇内侧,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尖锐的刺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翻腾的杂念。

人群裹挟着我向前移动,像一条浑浊而不可抗拒的河流。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前方——那扇通往考场的、冰冷的金属探测门正张着嘴,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保安的身影在门旁晃动,像沉默的判官。

奔赴我的考场。奔赴我的未来。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混乱的思绪上,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脚下每一步,都踏在无数个浸透汗水和泪水的日夜垒成的阶梯上。这不仅仅是一场考试,这是我从泥沼里一点点爬出来,用指甲抠着岩石缝,硬生生为自己凿开的一条生路!他安渡算什么?一个早已退场的幽灵,凭什么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投下阴影?

为了这场考试,我花费的心血,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了。

眼前冰冷的考场通道仿佛扭曲、旋转,瞬间被无数个重叠的碎片淹没:

一模成绩单上刺眼的“317”。那鲜红的数字像一把钝刀,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割得我体无完肤。世界一片灰暗,连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尘埃味。

堆成小山的试卷和练习册。书桌、床头、甚至吃饭的餐桌一角,都被它们侵占。每一页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迹,红的、蓝的、黑的,纠错的、笔记的、演算的,像一片片绝望挣扎后留下的战场。

凌晨四点的台灯。眼皮沉重得要用火柴棍撑开,脑袋像灌满了铅。窗外是死寂的黑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灌下去的浓茶又苦又涩,胃里一阵阵发紧。多少次,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像鬼一样的自己,眼泪无声地滚下来,砸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擦干,继续。

一对一老师严肃的脸。“安生,这个知识点是基础中的基础,你必须吃透!” “又错了?公式背熟了吗?理解了吗?” 那些昂贵的课时费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妈妈肩上,也压在我心上。每一次走神、每一次理解不了,都伴随着巨大的愧疚和恐慌。

体育场上的咬牙坚持。800米跑道上,肺像要炸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看着前面一个个超越的身影,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吼:“不能停!安生!停下你就输了!停下你就对不起妈妈熬的夜、省的钱!” 冲过终点线直接跪倒在地,干呕着,眼泪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咸涩无比。58分,那是我用命拼来的。

深夜书桌前无声的崩溃。面对一道死活解不出的数学题,挫败感像海啸一样袭来。想把书撕烂,想把卷子揉碎!拳头砸在桌子上,闷闷的疼。然后,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逼着自己再次拿起笔…… 三个月,吃空了整整三盒止痛药,只因为熬夜太久,偏头痛像锥子一样钻太阳穴。

从一模的300多分到到四模的500多分……

这个数字的跨度,不是轻飘飘的“进步”两个字能概括的。那是三百多个日夜里,每一分钟都在燃烧自己换来的!是榨干了最后一点精力,熬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硬生生从悬崖峭壁上抠出来的血路!每一步提升的十分、二十分,背后都是无数个崩溃又爬起的瞬间,是无数次怀疑自己又逼着自己相信的挣扎。我是一步一步,硬生生咬着牙,扛着千斤重担,踩着玻璃渣子,扛过来的!

我都不敢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居然能提高这么多。

当四模成绩单上那个“523”跳入眼帘时,我整个人是懵的。手指颤抖着抚摸那三个数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堤坝,眼泪决堤而出,那是混杂着难以置信、委屈、狂喜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洪流。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些暗无天日的挣扎,那些几乎要把人压垮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 它们像一颗颗微弱的火种,终于在废墟里点燃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这火焰,此刻在我胸膛里熊熊燃烧,驱散了安渡出现带来的寒意和混乱。这火焰,是用我的血泪点燃的,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通道尽头,考场教室的门牌号清晰可见。我再次深深吸气,挺直了微微颤抖的脊背。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楚提醒着我现实的重量。所有杂念都被强行摁下、碾碎。眼中只剩下那扇门,那几张即将决定命运的试卷。

为了那523分代表的可能,为了妈妈眼底的期盼,为了那个在凌晨四点台灯下哭完又继续做题的自己……

我,安生,今天必须赢!

我握紧了拳头,指尖的冰凉被心口的炽热取代,迈着无比坚定的步伐,走向那个没有退路的战场。身后的一切,包括那双沾着泥点的拖鞋和那句迟来的“加油”,都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之外。此刻,我的世界只有笔、试卷,和那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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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考生根据准考证上的考场号,在楼层指示牌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考场,进入考场前,请再次确认考场号。”电子广播不停播报着,我会随着指示牌找到了自己的考场。

1127,我的考场到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第十三个,终于到我了。

我看着向我走来的监考老师他我看着向我走来的监考老师,他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说熟悉吧,但我好像没有见过他,说陌生吧,但又有一种亲切感。

我看了一眼他的牌子,陆墨川?我也不认识呀?

把我手上的准考号,身份证比对后拿走我手上的袋子就放我进去了,来到另外一个老师面前进行扫描,他拿着一个金属探测仪待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扫描,头部,腹部还有腿部,其他地方我还能理解它扫头部是干什么呀?

还来来回回扫描了好几次,头部腹部还有腿部。

那个老师很陌生,但我有点讨厌他,说不出来,有一点点心理上的讨厌,真是奇怪,我很少会对别人这个样子呀。唯独几个可能就是我那名义上的父亲和我以前最要好的朋友吧。

我没有管这么多,在那个老师扫描后便找到自己座位坐下了。在讲台上,还站着一位女老师,一大坨麻花辫子绑在身后很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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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监考老师甲展示密封袋……”终于要发试卷了呀。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尤其感谢睛青晴。

宝子的支持与互动,谢谢喜欢。

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多多喜欢。

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看见,原生家庭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每周六更新(ฅ´ω`ฅ)已阅留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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