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气如同退潮般从丁程鑫身上剥离,留下的是大病初愈后清晰的虚弱,以及一种更顽固的冰冷。他重新坐回书桌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但那双眼睛,比病前更沉,更静,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将所有情绪都冻结在深处。
他刻意忽略了床头柜上按时出现的温水、营养餐和药片,也刻意忽略了客厅里那几道若有若无、总是试图穿透门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堆积的工作和学业中,用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来填补因生病而落后的进度,更用来筑起一道新的、更坚固的心理防线。
他必须让他们,也让自已明白,那几天的脆弱只是一个意外。他依旧是那个不需要任何人、也能处理好一切的丁程鑫。
然而,某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无法轻易复原。
午餐时间,丁程鑫推开房门,打算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客厅里,马嘉祺和宋亚轩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精致的餐食,显然是在等他。
“丁哥,你好点没?快来吃饭!”宋亚轩立刻扬起笑脸,热情地招呼,仿佛之前那些微妙的对抗从未发生。
丁程鑫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冰箱,声音冷淡:“不用,我自己解决。”
他打开冰箱,里面却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食材都没有。他这才想起,生病前他的库存就已见底,之后这几天,他的饮食完全被那几个人“包办”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头。他关上冰箱门,转身就想回房。
“丁程鑫。”马嘉祺放下筷子,声音平稳地响起,“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补充营养。这些是严格按照营养师建议准备的。”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语气是陈述,而非商量。
丁程鑫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手指微微收紧。又是这样。用看似合理的理由,行掌控之实。
“我说了,不用。”他重复道,语气更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宋亚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嘟囔道:“丁哥,你别这么倔嘛,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丁程鑫猛地转过身,冰锥般的视线直刺向宋亚轩,连日来积压的被迫与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你们以什么立场为我好?室友?还是……监视者?”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清晰的讽刺。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宋亚轩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丁程鑫会如此直接地撕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马嘉祺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暗芒,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再进医院。”马嘉祺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对谁都没好处。”
“不劳费心。”丁程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他不再看他们,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在与马嘉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股熟悉的、属于黑檀苦艾酒的深邃气息再次萦绕过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一种几乎要实质化的压迫感,试图穿透他刚刚重建起的冰冷外壳。
丁程鑫的后颈腺体猛地一抽,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让他脚步几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他强行稳住身形,脸色更白了几分,却没有停留,更快地走回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客厅里回荡,像是在宣告一场无声战争的开始。
宋亚轩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服气:“他干嘛这么大反应……”
马嘉祺没有说话,他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门。丁程鑫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那层冰,比他想象的还要厚,还要硬。
但这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挑战欲。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刚才丁程鑫那一瞬间的僵硬和不适。对方对他信息素的反应,一次比一次明显。这说明,丁程鑫的身体,远比他的嘴要诚实。
这就够了。
马嘉祺放下水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幽光。既然温和的渗透遇到了抵抗,那么,他不介意换一种方式。宿敌的关系?很好。那就用宿敌的方式,一步步将他逼到绝境,让他无处可逃,最终只能选择……臣服,或者,另一种形式的依赖。
宋亚轩看着马嘉祺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转了转,也露出了一个带着点狡黠和兴奋的笑容。
冰层已经出现了裂痕,接下来,就是要看看,用什么方法,能最快地让这裂痕扩大,直至整座冰山,分崩离析。
而房间内的丁程鑫,背靠着门板,感受着后颈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酸麻感,和胸腔里因为愤怒与某种未知恐惧而加速的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彻底结束了。他与门外那七个人之间,那层名为“宿敌”的薄冰,正在他们步步紧逼的试探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