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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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S市最高处，寰宇资本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映着脚下流动的光河。室内却死寂如深海，只余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烛恕陷在宽大的真皮椅里，指尖无意识敲击着冰凉的红木桌面。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过分苍白的脸，眼下两抹浓重的青黑如同烙印。桌角，一瓶打开的特效安眠药像某种无声的嘲讽。又一夜。

死寂中，他烦躁地划开手机。屏幕亮起，自动跳转到一个播放暂停的界面——某个糊穿地心的小网综片段。画面里，一个顶着一头蓬松柔软白色卷毛的少年正对着镜头，紧张得鼻尖冒汗，结结巴巴地清唱，说实话唱的很一般，高音上不去，没怎么在调子上

好在声音清亮，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微哑，像初春融化的溪水，笨拙地淌过碎石。

烛恕闭上眼，指尖悬在播放键上方，微微颤抖。这诡异的、结巴的歌曲，是他这具行尸走肉般躯壳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荒谬，却有效。

视频开始播放。那磕磕绊绊、毫无技巧可言的歌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像一双温暖笨拙的小手，轻轻捂住了他脑子里那根日夜尖叫的神经。紧绷的太阳穴缓缓松开，沉重的眼皮一点点粘合……意识像坠入温软的云絮。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啪嗒”一声，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在地毯上。办公室里，只剩下男人终于陷入沉睡后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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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寰宇资本顶层总裁办外的走廊，气压低得能拧出水。几个助理屏息凝神，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纸里。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隔绝了里面大部分动静，但偶尔泄出的一两声清亮软糯的嗓音，像投入死水潭的几颗小石子，足以让外面的人心惊肉跳。

“烛总？烛恕？老板——” 茨尔岁岁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黏糊，透过门缝钻出来，“那个……我能不能申请换个地方‘工作’？”

里面没回应。

岁岁锲而不舍，小声嘀咕：“你这椅子太硬了，坐得我屁股疼……还有啊，你这落地窗，看久了头晕……要不，我申请去楼下茶水间？听说他们新买的咖啡机可高级了……”

“茨尔岁岁。” 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被强行从文件里拽出来的不耐，“你的‘工作’，就是保持安静。”

“哦……” 外面的人立刻蔫了，声音委委屈屈地低下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助理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里面那位，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高岭暴君”烛恕啊！传说中冷血无情、刻薄寡恩、活该孤独终老的资本家典范！这小明星，白毛卷卷，漂亮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到底什么来头？非但没被烛总那身生人勿近的寒气冻成冰渣，反而能在老虎尾巴上反复横跳？

更诡异的是，整整一周了，烛总居然没把他扔出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办公室里，烛恕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从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上移开，落在角落那张巨大的欧式沙发上。

茨尔岁岁陷在柔软的靠垫里，像一团不小心滚进来的白色云朵。那头标志性的小卷毛有点乱糟糟的，大概是被他自己无聊时揉的。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书？察觉到烛恕的目光，他立刻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清澈无辜，嘴角还沾着一点偷吃零食留下的饼干屑。

“老板？” 岁岁小声叫他，声音又软又甜，带着点小心翼翼。

烛恕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文件冰冷的条款上。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没有文件，没有会议，只有旁边沙发上那家伙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像某种安神的白噪音。他竟然……一夜无梦。

这感觉太陌生，也太危险。像在悬崖边抓住了一根看似坚韧实则脆弱的藤蔓。

“安分点。” 烛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比刚才少了几分冰渣，“再吵，扣光你下个月‘助眠费’。”

角落里立刻传来一声夸张的倒吸冷气，然后是悉悉索索一阵响动。烛恕不用看也知道，那家伙肯定飞快地把漫画书藏到了屁股底下，然后努力挺直腰板坐好，装出一副“我很乖我很安静”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烛恕强迫自己盯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心底那点微澜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需要一个安眠药，一个活的、会发声的安眠药，仅此而已。至于这药本身是个什么性格的麻烦精……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只要他安静，或者……只发出让他能入睡的声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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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安静”这个词，似乎天生就和茨尔岁岁犯冲。

当晚，烛恕在顶楼专属的休息室浴室里冲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难得的，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被骤然响起的、穿透力极强的手机铃声撕得粉碎。

来电显示：小麻烦精。

烛恕皱眉，随手挂断。水声哗哗，他试图把刚才被打断的那点舒缓感找回来。

下一秒，铃声又炸响了！比刚才更急，更响，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执着，在空旷的浴室里疯狂回荡。

烛恕额角青筋一跳，猛地关掉花洒。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扯过浴巾裹住下身，带着一身冷冽的水汽和压不住的烦躁，大步走出浴室。

屏幕还在疯了一样震动闪烁。烛恕沉着脸，手指带着戾气划过接听键。

“茨尔岁岁！” 他声音里的寒意足以冻结空气，“你最好有……”

“烛总！救命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不再是平时那种软糯的甜，而是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和哭腔，背景音一片嘈杂混乱，“‘皇冠’顶楼套房！1909！那个王八蛋！他抓人……抓小雨姐！我……我……” 声音猛地被掐断，只剩下急促的、被堵住似的呜呜声，还有隐约传来的重物碰撞和男人粗鲁的咒骂。

最后那声短促绝望的呜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烛恕的耳膜。

“岁岁？！” 烛恕对着骤然变成忙音的手机低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瞬间炸开，席卷四肢百骸。脑子里“嗡”的一声，刚才那点因水流带来的舒缓荡然无存，只剩下尖锐的警报疯狂嘶鸣。

他一把甩开手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体，更别提换衣服。只胡乱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衬衫和长裤，一边疾步冲向门口，一边暴躁地将衣物往身上套。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衬衫的扣子几次对不准扣眼。一种陌生的、近乎失控的恐慌感攫住了他。那张总是带着鲜活表情的小脸此刻会是什么样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不会全是泪水？那个甜软的嗓子……会不会再也发不出让他安心的声音？

不！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心脏就像被浸在滚油里煎熬。

“蠢货！” 烛恕咬着牙低骂出声，不知是在骂那个胆大包天的蠢小孩，还是在骂此刻方寸大乱的自己。他猛地拉开休息室厚重的门，对着外面惊愕的助理厉声喝道：“备车！去皇冠酒店！现在！”

助理被他赤着上身、头发滴水、眼神却像要杀人的样子吓得一哆嗦，一个字不敢多问，连滚带爬地冲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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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冠”酒店1909套房门口。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酒气。烛恕带着一身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寒气，面沉如铁。身后跟着的酒店经理和安保人员大气不敢出。

他甚至没等经理刷开备用门卡，直接抬脚，裹挟着滔天的怒火，狠狠踹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

“砰——！！！”

一声巨响，门锁崩裂，门板猛地弹开，重重撞在墙上。

房内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水晶吊灯的光线有些刺眼。昂贵的地毯上，一片狼藉。碎裂的红酒瓶、倾倒的酒杯、被扯掉的窗帘流苏……活像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台风。

风暴的中心，一个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身影格外扎眼。

茨尔岁岁，正骑在一个穿着睡袍、头发稀疏、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身上！他那头标志性的白卷毛炸得像只愤怒的小狮子，白皙的小脸因为用力涨得通红，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燃烧着两簇惊人的小火苗。

他两只手死死揪着那男人两侧所剩无几的珍贵头发，一边使劲往上薅，一边用他那把此刻中气十足、正义凛然的甜嗓子大声控诉：

“还敢不敢？！说！还敢不敢欺负人？！知道错了吗？！还敢不敢搞潜规则？！”

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疼得嗷嗷直叫，肥胖的身体徒劳地扭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小兔崽子！你给我撒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混不下去！”

“呸！管你是谁！欺负人就是王八蛋！” 岁岁毫不示弱，揪头发的手更用力了，甚至抬起膝盖，威胁性地在那男人肥厚的腰侧顶了一下。

角落里，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头发凌乱的年轻女孩缩在窗帘后面，脸上还带着泪痕，此刻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她本以为自己要和好心人一起被折辱了，没想到好心人的战斗力异常强大

门口，烛恕和他身后的一群人，集体石化。

预想中的眼泪、恐惧、绝望……通通没有。只有一只炸了毛、正在勇斗恶龙的小白猫，以及那回荡在奢华套房里的、清脆响亮的正义宣言。

烛恕身上那股要毁天灭地的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荒谬、后怕、哭笑不得，还有一丝……诡异的骄傲？

他扯了扯嘴角，感觉额角的血管又开始突突地跳。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力扯松了紧紧勒着脖子的领带。

昂贵的丝绸领带被他揉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身上未干的水汽和一路飙车过来的怒火余烬。

他迈开长腿，踏过门口的狼藉，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牢牢锁住那个还在“行侠仗义”的小卷毛背影，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房间里：

“看来，是我失眠太久了。”

他停在岁岁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住那个还在“战斗”的小小身影。

“让你觉得，自己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