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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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therefore I must… must hold you in the highest… es… es… esteem…” (因此我必须……必须对您怀有最高的……尊……尊敬……) 茨尔岁岁念着《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先生那封著名的信，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单词几乎含在嘴里。他眼皮沉重地往下坠，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又要和书页亲密接触。

突然，后颈处传来一阵温热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按压。

烛恕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自己的文件，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一只大手稳稳地按在了他纤细的后脖颈上。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和不容抗拒的意味。

岁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条件反射般挺直腰背，努力睁大眼睛，磕磕绊绊但清晰地继续：“……es… esteem… and re… respect…” (尊敬……与……尊重……)

烛恕满意地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皮肤温润细腻的触感。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钢笔，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

岁岁偷偷撇了撇嘴，揉揉自己被抓包的后颈，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嘟囔：“……其实老板可以听歌的呀，我录几首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我来读书嘛……跑来跑去好累的……” 他声音软糯，带着点被强制清醒的小委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烛恕笔下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但岁岁那点小抱怨清晰地钻进了他耳朵里。

录音？

烛恕心中无声地冷笑。这小东西以为他没试过吗？

早在岁岁第一次在他书房沙发上睡熟、发出那细微平稳的呼吸声时，烛恕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那晚他睡得格外沉。第二天，他就让助理悄悄用专业设备，在岁岁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录制了他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偶尔无意识的哼唧、甚至是他早上醒来时带着鼻音的迷糊嘟囔。

当晚，烛恕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戴上顶级的降噪耳机，点开那份精心录制的音频。

结果呢？

死寂的房间里，只有耳机里传来的、被放大后的、属于茨尔岁岁的细微声响。然而，这些在白天听起来能让他神经松弛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通过冰冷的电子设备播放出来，却显得异常空洞、遥远，甚至……有点诡异。非但没有安抚作用，反而让他更加烦躁，脑子里那些熟悉的嗡鸣声似乎被放大了，清晰得刺耳。

实验失败。

他不信邪，又尝试让岁岁专门录制了几首简单的儿歌和舒缓的朗读片段。结果依旧。那些被剥离了现场感、失去了鲜活生命力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罩子，完全无法触及他内心深处那根日夜尖叫的神经。

经过几次“严谨”的测试（烛恕自认为），他得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结论：让他安眠的，或许不仅仅是岁岁的声音本身。而是声音发出时，那个鲜活存在的、带着温暖体温和干净皂角香气的“茨尔岁岁”这个人。是他的存在本身，像一个无形的、温暖的罩子，隔绝了外界那些让他焦灼不安的“噪音”。

甚至……烛恕眯起眼，看着对面强撑精神念书的小卷毛。他发现，当岁岁困倦地打哈欠、眼皮打架时，他自己似乎也会被传染似的，感到一阵更深沉的困意袭来。这种奇妙的同步感，是冰冷的录音设备永远无法复制的。

所以，录音？想都别想。小东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当他的“活体助眠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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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在烛恕这栋冷冰冰的顶层公寓里，存在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

先是开放阳台。原本只有几盆名贵但疏于打理的绿植，如今多了一个巨大的、藤编的吊椅，上面铺着厚厚的、印着卡通小羊图案的软垫和抱枕——这当然是岁岁软磨硬泡来的“工作福利”，美其名曰“念书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呼吸新鲜空气”。

接着是客房的“入侵”。烛恕某次去客房找一份被岁岁“借”走的旧财经杂志时，推开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巨大的落地窗边，窗台上摆满了生机勃勃的绿萝、多肉和一小盆开着小花的茉莉，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那张原本简洁得只有床垫和素色床品的床上，如今堆满了各种毛茸茸的玩偶——大白熊、长耳朵兔子、圆滚滚的企鹅……几乎占据了半张床。床脚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厚厚的、触感极佳的奶油色长毛地毯。

地毯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能把人整个陷进去的豆袋懒人沙发，上面随意搭着一条印着星星月亮图案的珊瑚绒小毯子。懒人沙发旁边，甚至多了一个小巧的、一看就和公寓整体冷硬风格格格不入的原木色小边几，上面放着一台屏幕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

烛恕走近几步，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面不是剧本，也不是什么娱乐新闻，而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行！一个未完成的编程界面，旁边还开着几个复杂的机械结构设计图窗口。烛恕眼神微凝。这小东西，白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晚上在他书房“服刑”，深夜回房还在搞他的老本行？

脚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地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属于岁岁身上那种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毛绒玩具的暖融融味道。这个曾经只是用来睡觉的客房，如今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温暖又有点杂乱的……小窝。和他那个冰冷简洁的主卧，形成了鲜明对比。

烛恕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那本放在懒人沙发上的财经杂志，转身离开了。只是关门时，动作似乎比平时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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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归园田居》精剪版上线后的一个周末下午。岁岁被经纪人临时抓去补拍一个广告物料，直到傍晚才结束。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客厅空无一人。书房门关着，但里面没有灯光透出，老板大概在休息？岁岁也没多想，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的小窝，只想赶紧扑到床上睡个昏天黑地。

推开客房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茉莉花香、阳光和毛绒玩具的暖融融气息扑面而来。然而，下一秒，岁岁就愣在了门口。

只见他那巨大的豆袋懒人沙发上，赫然蜷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烛恕！

他居然……睡在了岁岁的懒人沙发上！

男人高大的身躯显然和懒人沙发的尺寸不太匹配。他只能侧着身，修长的腿有些委屈地蜷曲着，一条手臂枕在脑后，另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侧。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过于锋利的眉眼。他身上只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昂贵的面料在暖黄的落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条印着星星月亮的珊瑚绒小毯子，此刻正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一直拉到下巴处。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眉心那常年因为压力和失眠而紧蹙的褶皱，此刻竟然奇迹般地舒展开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岁岁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松弛感。那张总是冷峻得近乎刻薄的睡颜，在暖色灯光和毛茸茸毯子的包裹下，竟然显出一种奇异的……柔软？

岁岁眨巴眨巴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惊奇。他蹑手蹑脚地走近，蹲在懒人沙发前，歪着头，像观察什么稀有动物一样，仔细打量着睡梦中的老板。

哇……老板睡着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居然还盖着我的小毯子？

他在这里睡了多久？看起来睡得好香啊……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岁岁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对着沙发上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找好角度，“咔嚓”一声，快速拍了一张！

证据到手！嘿嘿！

岁岁看着手机里那张构图完美的“烛总占领懒人沙发图”，心里的小恶魔得意地叉腰。看你以后还怎么凶我！我有你的把柄了！

不过，看着烛恕那安稳得近乎恬静的睡颜，岁岁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心思又很快被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取代了。算了，老板难得能睡着，就让他睡吧。反正懒人沙发够大……嗯，勉强够大吧？而且老板盖的是我的毯子，睡的是我的沙发，也没占我的床。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心大得能跑马的小明星，完全没想过老板这么高大一个人蜷在懒人沙发上会不会着凉（毕竟毯子盖着呢），或者脖子会不会落枕。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好困！快趁老板没醒，赶紧爬上我自己的床补觉！不然等下老板醒了，发现自己睡在这里还被我拍了照，恼羞成怒之下，肯定又要让他去念《战争与和平》了！念到天亮那种！

岁岁屏住呼吸，像只偷溜的小猫，蹑手蹑脚地绕过沙发，扑向自己那张堆满玩偶的大床，连衣服都懒得换，拉过被子蒙头就睡。几乎是沾到枕头，困意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安稳。

温暖的客房里，只剩下两道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轻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