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出去的那些证据,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投下了数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最终演变成了席卷朝堂的惊涛骇浪。
首先发难的是都察院。几位素以“铁面”著称的御史,在收到匿名证据后,经过一夜的核实与激烈的争论,于次日大朝之上,联名上奏,弹劾雍亲王胤禛“纵容门下,构陷良商,私动军械,动摇国本”!奏折中虽未直接提及胤禛主使(毕竟老舵工和陈先生已死,缺乏直接指认胤禛的证据),但条条线索、桩桩证据,皆指向雍亲王府,言辞犀利,直指核心!
与此同时,三阿哥胤祉也罕见地在朝堂上发声。他并未直接攻击胤禛,而是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姿态,痛心疾首地表示:“兄弟阋墙,竟至动用军械构陷之地步,实乃国朝不幸!长此以往,纲纪何存?法度何在?恳请皇阿玛彻查此事,无论涉及何人,均需严惩,以正朝纲!” 他这番看似公允的话,实则将“动用军械构陷”的严重性无限拔高,把胤禛架在了火上烤。
而步军统领隆科多,则在康熙垂询时,以一种“忠于职守,据实禀报”的态度,将我所提供的证据副本(他自然隐去了来源),以及他“初步核查”的结果呈了上去,并补充了一句:“经查,西山锐健营去年底‘报废’之军械,账目与实物确有出入,相关责任人已被臣控制,正在严加审讯。”
三方发力,证据链相对完整,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向骤变!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胤禛身上,或惊疑,或愤怒,或幸灾乐祸。
胤禛站在队列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没料到,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查清了真相,还能发动如此凌厉的反击!他更没料到,隆科多这个老滑头,会在这个关键时刻,选择将证据捅到康熙面前!
「皇阿玛!」胤禛出列,撩袍跪地,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细听之下,却能察觉一丝极力压抑的震颤,「儿臣冤枉!此乃有人精心设计,构陷儿臣!那所谓证据,皆可伪造!儿臣对门下管教或有疏忽,但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请皇阿玛明察!」
他依旧咬死不认,将责任推给“门下管教不严”和“他人构陷”。
然而,这一次,康熙没有再和稀泥。
龙椅之上,康熙帝面沉如水,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失望、愤怒,以及一丝……深沉的疲惫。他没有看胤禛,也没有看那些弹劾的御史,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份由隆科多呈上的证据册子上。
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良久,康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胤禛。」
「儿臣在。」胤禛伏低身子。
「朕问你,」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西山锐健营‘报废’之军械,流入你府中管家之手,继而出现在‘汇通天下’商船夹层之中,此事,你可知情?」
这一问,极其刁钻!康熙没有问是不是你指使的,而是问你知不知情!若胤禛回答不知情,那就是承认了自己“失察”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连涉及谋逆罪的军械流入府中都不知道?若回答知情……那更是万劫不复!
胤禛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咬了咬牙,叩首道:「儿臣……儿臣实不知情!定是门下奴才背主妄为,儿臣御下不严,甘受皇阿玛责罚!」
他再次选择了“弃车保帅”,将所有罪责推给已死的管家和“背主妄为”的奴才。
康熙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好一个御下不严!」康熙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陡然转厉,「好一个背主妄为!胤禛,你太让朕失望了!」
这一声失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胤禛心上,也砸在所有朝臣心上!皇上对雍亲王的信任,显然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雍亲王胤禛,御下不严,致使门下构陷商贾,扰乱朝纲,着革去领侍卫内大臣、管理藩院事务等职,罚俸三年,于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府!其门下涉事奴才,一应严惩,绝不姑息!」康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革职!罚俸!禁足!
虽然保留了亲王爵位,但这惩罚,已是极重!这意味着胤禛在朝中的势力遭到沉重打击,短时间内难以翻身!
「儿臣……领旨谢恩!」胤禛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伏地的双手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完了,至少在康熙气消之前,他完了!
「至于‘汇通天下’……」康熙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后排,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胤禩,「既已查明确系被构陷,所扣货物即刻发还,涉案人员无罪开释。然,商贾之辈,亦当谨守本分,若再有结党营私、干预朝政之举,定严惩不贷!」
这话,既是警告“汇通天下”,也是敲打胤禩。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胤禛黯然退场,胤禩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因康熙最后的警告而心头凛然。胤禵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权力更炙热的渴望。
「紧急任务‘绝境求生’完成!成功揭露雍亲王胤禛阴谋,化解覆灭危机。奖励:势力积分15000已发放,特殊技能‘危机预判’(初级)已激活。当前势力积分:38500。」
「警告:目标人物胤禛对宿主仇恨值提升至100%,杀意提升至90%。关系进入‘绝对敌对’状态。」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昭示着未来的凶险。我虽赢了这一局,却也彻底激怒了一头受伤的猛虎。
散朝之后,我第一时间去了八爷府。
胤禩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既庆幸胤禛被压制,又对康熙那句“结党营私”的警告感到不安。
「素言,此番多亏了你!若非你力挽狂澜,我等皆危矣!」他握着我的手,语气真挚。
「八爷言重了,此乃民女分内之事。」我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只是,经此一事,四爷虽暂时受挫,但其根基未损,必怀恨在心。皇上对八爷您,恐怕也……我们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了。」
胤禩点了点头,叹道:「是啊,皇阿玛终究是……疑心重啊。」
看着他这副既想争夺大位,又畏惧康熙猜忌的模样,我心中冷笑。这就是胤禩的局限性,他永远无法像胤禛那样孤注一掷,也无法像胤禵那样锋芒毕露。
「八爷,」我适时引导,「如今四爷禁足,正是我们巩固势力,拉拢朝臣的大好时机。尤其是……十四爷那边,此次他也出力不少,我们或可与之更进一步?」
我将胤禵推到了台前。
胤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被权力欲取代:「十四弟……确实是个助力。此事,容我细细思量。」
我知道,他心动了。在失去胤禛这个主要对手后,拉拢手握兵权且与自己关系尚可的胤禵,无疑是最佳选择。
从八爷府出来,我收到了胤禵通过巴图传来的口信,只有四个字:
「亭中一叙。」
还是广化寺后山亭。
再次踏入这熟悉的凉亭,心境却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是忐忑与周旋,此次,则带着合作者的从容。
胤禵负手而立,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兴奋。
「年姑娘,好手段!雷霆一击,竟能将我那不可一世的四哥逼到如此境地!佩服!当真佩服!」
「十四爷过奖了,若非十四爷在军械来源上鼎力相助,民女也难以成事。」我微微一笑,将功劳分了他一半。
「哈哈,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胤禵大手一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经此一事,老四暂时不足为虑。八哥那边……哼,看似得了便宜,只怕皇阿玛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他竟能看透这一层!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那十四爷的意思是?」我试探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胤禵向前一步,气势逼人,「西北,才是我的战场!也是我们真正的机会!年姑娘,你助我拿下西北兵权,他日我若执掌乾坤,必不负你!」
他终于赤裸裸地提出了他的野心和要求。
我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知道这是一个比胤禩更危险,但也可能更可靠的合作伙伴。
「十四爷雄心,民女钦佩。」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汇通天下’,愿为将军前驱,扫平西北一切后勤障碍。只盼将军,勿忘今日亭中之约。」
「好!一言为定!」胤禵伸出手。
我再次与他击掌为誓。
这一次,盟约更加牢固,目标也更加明确。
望着胤禵大步离去的背影,我站在亭中,山风吹动我的衣袂。
扳倒了胤禛,稳住了胤禩,绑定了胤禵。
然而,我抬头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康熙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睛,始终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帝心难测,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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