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啊,张大人!”
“多谢,多谢”
九月十七是个好日子。
张遮一身喜服,坐在马上,整个人出尘逸朗,嘴角挂着一丝温润的笑,任谁都看得出他是高兴的。
张母欣喜之情就更加外露,面色红润,眉开眼笑,一身喜庆,同宋太傅夫妻并坐在高堂之上。
十里红妆,高朋满座。
喜轿停在尚书府门前,张遮从马上翻身而下。
大红彩绸的轿帷上是雕刻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纹路,宝塔顶映着光,在四角,各坠着一个大大的彩球,一直垂到底。
虞兮手持却扇,缓步而出,一席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揽腰束以金线苏绣凤凰腰带,走动间波光粼粼,美到窒息。
张遮的确兑现了他的承诺。
这一场盛世婚典,足以让世人回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在众人见证下,齐齐面向皇天后土,三位高堂。
然后是夫妻对拜。
隔着却扇,虞兮和张遮面对面,朦胧的面容印入彼此的眼帘。
张遮忽然觉的恍惚,这是他一生仅一次的大婚,眼前人,从此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余光里,姜雪宁的身影渐渐变的清晰起来,然后又开始模糊。
“真没想到,张遮会这么突然的成亲。”
燕临是昨日才从边疆赶回来的。
此刻就和沈芷衣站在一起,另一旁是姜雪宁和谢危。
吕显也在,不过是孤身一人而来,这会儿像个老妈子一样,左手牵着谢添,右手牵着谢韫。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张遮是张家独子,他母亲还在,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沈芷衣说着看向燕临,“你呢,就打算一直这样?”
燕临没说话,因为他想娶的人,这辈子都娶不到了。
“一代传起,公婆欢喜。
一代传二代,子孙万万代。
二代传三代,鸳鸯配成对。
…
五代传六代,枝头连理并蒂开。”
看着那对新人,谢危想到了当年自己娶到心上人的场景。
他看向一旁的妻子,却发现姜雪宁的目光一直落在张遮身上。
“礼成,送入洞房。”
新婚夫妇在洞房还要共饮合卺酒,完成结发礼,周公之礼。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之后,张遮就会彻彻底底的属于另一个女人。
姜雪宁有片刻恍惚,她想起了前世,那时她是皇后娘娘,而他是一介臣子。
她故意挡他的路,给他难堪。
她给他她喝过的水,让他愤怒。
她摘下一支绿梅,带着几根戏谑,靠近他,划过他的眼角,
那些捉弄里,都是满满的喜欢。
张遮,曾是姜雪宁前世今生都没能圆满的一场梦。
……
“小姐饿了吧,这是老夫人吩咐厨房送来的鸡丝面,您先吃一点儿。”
新房里,青衣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
虞兮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吃面的功夫,青瓷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神情不是太好。
“小姐,大少爷和二少爷果然多灌了姑爷几杯酒,姑爷此刻…已经不在前厅了。
您让我留意的那位谢夫人,也不见了身影。”
虞兮把肉挑出来吃完,面还剩下一大半,“吃饱了,我要如厕,你们都别跟着。”
“小姐……”青瓷还想说什么,却被青衣拦了下来。
“小姐自有主意,你我听从吩咐就好。”
今夜的月亮很圆。
前厅里喧闹声还在继续。
大婚的红绸缎随处可见,灯笼的光照亮脚下的路,虞兮出来时还不忘拿上了却扇。
“张遮,上辈子是我欠你的,这辈子我希望你能幸福,可宋时薇生来患有心疾,听闻闺中性格娇蛮,这些你都知道吗?”
零星的对话声隐约传来,虞兮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既已娶了她,她的一切我都会接受。”
“张遮!”姜雪宁看着眼前面带红晕,满身酒气的男子,忽然靠近一步。
“你总是这样,我还记得你曾告诉我,让我把你忘掉,遇见一个更好的,如果没有更好的,那就遇见一个更合适的。
所以你真的确定,宋时薇就是那个更合适你的人吗?”
月光下,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眼睫微颤了颤,青葱手指紧紧捏着却扇,显然她也听到这些话。
只见她上前两步,忽然又退了回来,像是胆小,怯懦,不敢过去质问。
谢危隐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里,眸底闪过一抹讽刺。
他望向那边互诉衷肠的一对男女,神色阴郁,心中压制不住的戾气升上来。
他可不会忍。
谢危抬脚就要走过去,可是突然袭来一阵香风,带着温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嘴上,连带着他整个人,也被压在了墙上。
刹那间,谢危面容封冻,对上一双清莹明净的眼眸。
是她!
他从未认真瞧过这个女子,直到此刻,才发现这是那一日在长街上惊鸿一瞥而过,坐在马车里的人。
西子湖迷蒙的山水色最动人人心,可不曾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却如此蠢笨。
那边站的,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他的妻子。
“谢大人,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虞兮被男人握住了手腕,不得已才松开。
谢危神色冰冷,浑无温度,“张夫人,有些事,你能忍,谢某却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