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屏幕上的报表数字却依旧刺眼。我捏了捏眉心,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保存键。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缓却规律,像踩着某种无形的节拍——是夏雾柔。
她入职三个月,脚步声从最初的怯生生,渐渐变得沉稳。每次汇报工作时,文件夹边缘总会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出细小的褶皱,像她此刻站在门口,手里那份补充协议的边角一样。
严浩翔"进。"
我头也没抬,目光落在屏幕里跳动的数据流上。影视基地的拍摄进度滞后了三天,王总的补充协议里却避重就轻地绕开了违约责任,这群老狐狸。
纸张轻放在桌面的声音很轻,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我瞥了眼协议末尾的核对签名,“夏雾柔”三个字写得工整,却在最后一笔处微微勾起,像她偶尔抬眼时的睫毛。
夏雾柔“王总那边坚持按这个版本签。”
她的声音比入职时放松了些,却还是习惯性地攥着文件夹
夏雾柔“我核对过条款,隐性风险主要在第三页的免责条款里。”
我翻开协议,果然在第三页看到那句模糊的“不可抗力包括但不限于自然因素”,字迹被刻意印得很浅。抬头时,正撞上她递过来的笔——笔杆上还沾着点墨水,是上次她帮市场部改报告时蹭到的。
严浩翔“下午去影视基地。”
我签完字,把笔还给她,笔杆相触时,她指尖微颤了一下
严浩翔“两点五十楼下等。”
她应声退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我盯着屏幕上的影视基地地图,标记出三个红色圆点——都是昨天她整理的重点关注区域。这丫头总把“重点”两个字标得又红又亮,像生怕别人看不见。
车窗外的梧桐叶扫过玻璃,留下细碎的影子。夏雾柔坐在副驾,平板电脑上的资料整理得条理清晰,连张经理的口头禅都备注在旁:“张老头爱说‘差不多得了’,实际盯细节比谁都紧。”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老街面馆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还穿着学生裙,抱着厚厚的剧本,说想做场记。面条端上来时,她把碗里的牛肉都夹给了同桌的女生,自己只吃面,像只攒着食的小兽。
夏雾柔“严总?”
她忽然抬头,眼里映着掠过的树影
夏雾柔“张经理说女主情绪不到位,您觉得要重拍吗?”
平板上正放着刚才的拍摄片段,女主的眼神确实飘得厉害。我敲了敲屏幕角落:
严浩翔“这里,她抬手时无名指动了一下,是紧张。让导演卡掉这个细节,重拍。”
她低头记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发现她和当年那个把牛肉让出去的小姑娘重合了——一样的较真,一样的,总把自己放在后面。
影视基地的风带着尘土味。张经理递来的烟被我挡了回去,夏雾柔正在不远处和灯光师说话,侧脸被聚光灯照得发亮。她比画着灯光角度的手势,和当年在面馆里比划剧本分镜时,几乎一模一样。
张经理“严总,这姑娘不错啊。”
张经理凑过来,往她那边努了努嘴
张经理“比上次那个毛躁的助理强多了。”
我没接话,看着她转身时,发尾扫过肩线的弧度。三个月前她来面试,说自己能熬夜能扛事,眼里的光比今天的聚光灯还亮。
回程时路过老街面馆,香味顺着车窗缝钻进来。我让司机停了车,她愣在座位上,像只被惊到的小鹿:
夏雾柔"老板?"
严浩翔“下去吃面。”
我推开车门,夜风带着面香扑过来
严浩翔“这家的牛肉面,加蛋加菜才正宗。”
她跟在身后,脚步有些乱。面馆的灯暖黄,照得她耳尖发红。两碗面端上来时,她盯着碗里的蛋,忽然抬头:
夏雾柔“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挑面的手顿了顿,热气模糊了镜片
严浩翔"猜的。"
其实是三年前,她把牛肉让给朋友时,盯着别人碗里的煎蛋看了三秒。
窗外的灯笼晃了晃,把她低头吃面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画。我看着那影子,忽然觉得,凉透的咖啡,或许该换成热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