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

那层暧昧的窗户纸，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共同努力下，已被润泽得近乎透明，只差最后轻轻一戳。王橹杰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放在温水里慢慢加热的糖，甜蜜地、无可挽回地融化在穆祉丞织就的温柔网里。

公司筹备一场内部晚会，需要三代和四代合作几个舞台。其中一个节目，是王橹杰和穆祉丞被分到了一首情感细腻的抒情对唱。当排练安排表发下来时，王橹杰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随即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悸动。

排练初期，他们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师兄弟”模式。穆祉丞会先示范，王橹杰认真跟着学，偶尔穆祉丞会停下来，指出他某个气息或者咬字的问题，语气专业，态度严谨。

但变化发生在一次单独加练的晚上。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偌大的练习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首循环播放的伴奏。

唱到副歌部分，有一段需要眼神交汇的和声。当王橹杰按照要求，望向穆祉丞时，他发现穆祉丞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移开视线，而是深深地回望着他。练习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眼里，像是碎了的星辰，里面翻涌着王橹杰看不太懂，却让他心跳失序的情绪。

“这里，”穆祉丞忽然停了下来，音乐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情感可以再给多一点。想象一下，你不是在唱歌，你是在……对很重要的人，诉说。”

他的目光依旧锁着王橹杰，语气带着引导，却又仿佛意有所指。

王橹杰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开始发烫。他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吸走人灵魂的眼睛，小声应道：“……嗯，我知道了，师兄。”

“看着我，王橹杰。”穆祉丞却不容他逃避，声音低沉而坚定，“唱歌的时候，要投入。”

王橹杰被迫再次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穆祉丞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作为师兄的温和疏离，也没有了那种戏谑的调侃，而是一种……近乎专注的、带着某种灼热温度的审视和期待。

音乐再次响起。王橹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狂跳的心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歌词和旋律中。当他再次唱到那句需要情感迸发的歌词时，他望着穆祉丞的眼睛，仿佛透过这双现实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海边夕阳，看到了那个决绝推开他的身影，也看到了眼前这个，一步步将他从绝望边缘拉回来的、真实的穆祉丞。

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真实的哽咽和……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一曲终了。练习室里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穆祉丞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缓缓走上前，停在王橹杰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这次，”穆祉丞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王橹杰因为投入演唱而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眼神复杂。有欣赏，有动容，还有一丝……被那真实情感击中的震动。

王橹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能闻到穆祉丞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穆祉丞抬起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他额角因为练习而渗出的一滴汗珠。

那触碰轻柔得如同羽毛，却让王橹杰浑身一颤，几乎要软倒在地。

“今天就到这里吧。”穆祉丞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但眼神里的热度并未完全消退，“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他说完，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背影看起来依旧从容。

王橹杰却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额角被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路烧到了心里。他感觉自己和穆祉丞之间的关系，在刚才那一刻，已经来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那层纸，薄得几乎不存在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种无形的张力始终存在。在公开场合，他们依旧是规矩的师兄弟，但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每一次擦肩而过时短暂的肢体接触，都像是带着微弱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王橹杰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目光和思绪。他会因为穆祉丞一个简单的笑容而心神荡漾，会因为他在人群中多看了自己一眼而暗自窃喜一整天。

而穆祉丞，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加大这种“试探”的力度。

他会“顺手”帮王橹杰带一份他喜欢的早餐口味。

会在联合排练时，“恰好”坐在王橹杰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会在深夜的聊天里，发来一些意味更加模糊，边界更加不清的句子。

【今天看到你跳舞了，那个转身，很有感觉。】

【忽然有点想吃上次团建你带来的那种饼干。】

【睡不着，有点想……听你唱歌。】

每一条信息，都像是一块投入王橹杰心湖的石头，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他开始失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穆祉丞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的含义。

他既渴望那层纸被彻底捅破，又害怕捅破之后，面对的可能是无法承受的后果。这种甜蜜的煎熬，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敏感又异常兴奋的状态。

他知道，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和穆祉丞之间，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游走在界限边缘的暧昧游戏，即将迎来它的——终局。

而这一次，他不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