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公式化得听不进一丝情绪。
白清浅抬起眼,对上陆景行那双深邃的眸子,礼貌地弯了弯唇角。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
【总算结束了,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嫌闷。】
【这女人怎么回事?签个字跟上刑场一样,半天不动一下,不会是后悔了吧?】
【算了,反正只是商业联姻,她最好安分点,别给我惹麻烦。】
白清浅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真的能听见这个男人的心声?
不是幻觉。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面色平静地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秀,一如她本人给人的印象。
“陆总,以后请多指教。”她将文件递了过去,声音温软,无懈可击。
陆景行接过文件,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一闪而逝。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手还挺软的,就是太凉了,体虚?回去得让陈妈多炖点补品。】
【看她这瘦弱的样子,风一吹就倒,明天见我妈可别晕过去,那乐子就大了。】
白清浅:“……”
这位陆总的内心戏,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中走向尾声。
白清浅的父亲白振国满面红光地端着酒杯,不停地向陆景行敬酒,言语间满是谄媚。
“景行啊,以后浅浅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这孩子从小内向,不怎么会说话。”
陆景行客气地抿了一口酒,神情淡漠:“白董客气了。”
白清浅却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吐槽。
【照顾?我看起来像保姆吗?自己的女儿自己不疼,塞给我算怎么回事。】
【还内向?我看是长期被你们打压得不敢说话吧。这爹当的,啧。】
白清浅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坐在白振国身边的继母刘婉,则笑得一脸慈爱,拉着白清浅的手,亲热得像是亲生母女。
“浅浅,以后嫁到陆家,可要好好孝顺公婆,伺候好景行,知道吗?别给我们白家丢脸。”
白清浅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刘阿姨。”
刘婉的心声恶毒又刺耳。
【哼,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赔钱货,总算有点用了。能攀上陆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最好赶紧滚出白家,省得我看着心烦。
等她嫁过去,我女儿柔柔的婚事也能提上日程了,到时候一定要找个比陆家更风光的。】
白清浅的指甲悄然嵌入掌心,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些年来,她们母女在她面前演了多少年的“母慈女孝”,她今天才第一次看清她们真实的嘴脸。
原来,这所谓的家人,没有一个真心待她。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陆景行站起身,打破了这令人作呕的虚伪。
白振国和刘婉连忙起身相送,点头哈腰的样子,让白清浅觉得无比讽刺。
停车场里,晚风微凉。
陆景行的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线条流畅而冷硬,一如其主。
助理拉开车门,陆景行率先坐了进去,白清浅也跟着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白振国夫妇殷勤的笑脸。
车内空间很大,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木质香,是陆景行身上的味道。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分明。
一路无话。
白清浅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却一刻也不得安宁。
【这女人怎么又不说话了?闷葫芦一个。】
【难道是晚宴上被她那个爹和后妈气到了?看起来怪可怜的。】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她开口,不然这以后两年怎么过?对着一个木头人,我会疯的。】
【聊点什么好?天气?太俗了。工作?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懂什么。】
【对了,她那个专业……好像是古代服饰研究?这都什么冷门专业,有什么用?】
就在陆景行内心疯狂头脑风暴时,白清浅忽然转过头,清澈的眸子看向他。
“陆总。”
“嗯?”陆景行缓缓睁开眼,眸光深沉地看着她,一副“有话快说”的不耐烦模样。
白清浅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冷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声说:“我刚才看陆总的西装袖口,用的是米兰眼锁扣,这种纯手工的工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陆景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米兰眼?这套西装是意大利一个老裁缝定制的,连我自己都没注意过这个细节。】
白清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尤其是搭配您这身杜梅的羊毛面料,如果把袖扣换成更复古一点的贝母材质,或许更能凸显面料的质感,也更符合您的气质。”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