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潜行

青黛和迷谷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喝下那碗“大补汤”，白真也不强求，自己慢悠悠地喝了两碗，又将剩下的连锅带汤施了个法术，封存起来，说是留着日后下酒。

这让两个小仙侍更是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家殿下的行事作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处理完“炖坐骑”的后续，白真便又将那副闲散姿态摆了出来，拎着半坛没喝完的酒，在十里桃林里漫无目的地晃荡。

折颜的这片桃林，并非寻常桃林，乃是依着天地灵脉而植，内蕴乾坤，看似无边无际，其间溪流婉转，亭台点缀，更有折颜布下的诸多玄妙阵法，寻常仙家轻易不得入，更别说窥其全貌。

白真作为此间常客，甚至可以说是半个主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折颜藏酒的地方，也能精准地避开那些看似美丽却暗藏禁制的桃树。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桃花瓣，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微风拂过，落英缤纷。白真靠在一株尤其粗壮古老的桃树下，半阖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似乎又要沉入他那永无止境的醉梦里去。

然而，他那双掩在长睫下的桃花眼，却并未完全闭合，眼底深处一丝清明流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灵气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若非身处桃林核心区域，对这里的气息熟悉到骨子里，若非他修为深湛远超外界传闻，绝难察觉。

而且，这灵气的属性……并非折颜那般温润平和，也非桃林本身蕴含的生机盎然，反而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后的清冷与锐利，像是北地终年不化的寒冰。

白真饮酒的动作未停，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只是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有意思！居然有人能潜入折颜的十里桃林，还摸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他神识如无形的蛛网般悄然蔓延开去，并未大张旗鼓，只是精准地锁定了那丝异常波动的源头——就在距离他约莫百丈之外，一丛开得格外繁茂的桃花后，靠近折颜平日存放一些杂卷古籍的竹舍方向。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缝隙，他看到一个穿着浅碧色衣裙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动作轻捷地在一排木架前翻找着什么。

那身影纤细，看打扮像是天宫中常见的低等仙娥，但她周身那若有若无、与桃林格格不入的清冽灵气，以及那过于利落谨慎、绝非普通仙娥所能有的动作，都昭示着她的不寻常。

白真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看来今天这桃林，是注定热闹不了了。

他依旧保持着倚树饮酒的姿势，仿佛真的醉意朦胧，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但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刻尺，细细地丈量着那个“仙娥”。

八万年的修为，根基还算扎实，只是气息略有浮动，像是身上带着不轻的暗伤。灵力属性偏寒，带着一种……古老禽鸟类的清寂之感。

北荒玄鸟一族？不对，玄鸟一族早已凋零，据说万余年前就……

他心念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仙娥”似乎并未找到想要的东西，动作停顿了一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侧过脸，让白真看清了她的容貌——清丽绝俗，眉眼间自带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与疏离，像笼罩在寒山烟雨中的孤兰，与这暖融旖旎的桃林氛围格格不入。

确实是个美人，只是这美人此刻的行为，可算不得光明正大。

白真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翻动过的卷轴恢复原状，又试图抹去自身残留的微弱气息，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到底在找什么？

折颜这竹舍里，除了些酿酒的古方、记载奇闻异事的杂书，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人这般冒险潜入的宝贝？

或者说，她找的，并非实物，而是……某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