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的静谧仿佛还在昨日，转眼便是天宫宝光缭绕、仙乐悠扬的盛大宴会。
琉璃为瓦，白玉作阶，瑶池畔仙气氤氲，各色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流光溢彩。各路仙神身着华服，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寒暄叙旧，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白真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穿着一身月白云纹的宽袍，半倚在属于青丘帝君的席位上，指尖把玩着一只琉璃盏，盏中琼浆玉液晃动，映着他那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
他似乎与这喧闹的盛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这片繁华背景，自成一道风景。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席间侍立的仙娥们，看似随意，却在搜寻着那个清冷的身影。
果然，在靠近大殿边缘、负责侍奉普通仙官的区域，他看到了玄霜。
她依旧穿着那身浅碧色的仙娥服饰，低眉顺眼，姿态恭谨，与周围其他仙娥并无二致。但那份刻入骨子里的清冷孤高，却如同冰原上独自绽放的雪莲，在这暖融喧嚣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
白真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啜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张扬的环佩叮咚声响起，伴随着浓郁的、并非自然花香的馥郁香气，天族公主凤栖在一众仙婢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步入大殿。
她身着金线绣百鸟朝凤的华丽宫装，云鬓高耸，珠翠满头的，容貌自是极美，只是眉眼间那抹高高在上的骄纵与刻意营造的威仪，破坏了几分美感。
她的目光先是精准地投向白真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痴迷，有怨怼，更有几分势在必得。
然而白真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凤栖的脸色几不可查地沉了沉，捏着团扇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扬起端庄得体的笑容，接受着沿途仙神的行礼问候，步履款款地走向自己的席位——那位置，恰好离白真不远，又能清晰地看到边缘区域侍奉的仙娥。
宴会继续进行，觥筹交错，言笑甚欢。
玄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恪尽职守地为面前的几位仙官添酒布菜。
她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来自青丘那位帝君，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探究与玩味；另一道则来自那位刚刚入席的凤栖公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她心中警惕，动作愈发谨慎。然而，麻烦并不会因为你的躲避而消失。
凤栖公主似乎与身旁的女仙说笑了几句，目光一转，仿佛才注意到边缘区域的动静，她抬起纤纤玉手，指向玄霜这个方向，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凤栖你，对，就是你，过来。
凤栖本公主这玉露盏空了，过来斟酒。
一时间，附近几桌的谈笑声都低了下去，不少目光汇聚过来。能被凤栖公主点名斟酒，对普通仙娥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玄霜心中一顿，面上却不露分毫，依言垂首走近，拿起案几上的碧玉酒壶，动作标准而恭顺地为凤栖面前的空盏斟酒。
酒液潺潺，香气清冽。
就在酒将满未满，玄霜准备收手之时，凤栖公主仿佛不经意地抬了一下手臂，宽大的袖摆猛地拂过了玄霜持壶的手！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大殿！
那只精致的玉露盏被凤栖的袖子带倒，摔在光洁的白玉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澄澈的酒液溅开，沾湿了玄霜的裙摆，也溅了几滴在凤栖华贵的衣袍下摆上。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凤栖公主柳眉倒竖，猛地站起身，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几点微不可查的水渍，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声音尖利。
凤栖好个笨手笨脚的奴才！连斟酒都不会吗？竟敢打碎御赐的玉盏，还弄脏了本公主的衣裳！
她怒视着玄霜，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凤栖你是哪个宫里的？如此毛手毛脚，如何能在天宫当差！
玄霜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她清楚地知道刚才是凤栖故意为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百口莫辩。周围是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目光，她就像暴风雨中心的一叶扁舟，孤立无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准备屈膝请罪。在天宫，尊卑分明，公主发难，她一个“小小仙娥”除了认罪，没有第二条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