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爵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颈侧，那句充满痛苦和迷茫的“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苏晚最后伪装的平静。
她无法再假装下去。
她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直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醉意和挣扎的眸子。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恐惧、屈服甚至那一丝残存的迷恋，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着的绝望和愤怒。
“拿我怎么办？”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却清晰无比，“厉司爵，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你当初拿叶清漪怎么办的？拿我父亲那条命怎么办的？拿我们苏家怎么办的？！”
厉司爵的身体猛地一僵，醉意似乎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撑起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动摇。
但他只看到了全然的破碎和恨意。
“你听到了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听到了真相！”苏晚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将那段录音公放出来——
“……西山路口那段监控，务必帮我处理干净……清漪的车当时确实在场，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的名誉不能有任何污点……”
厉司爵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之间，也将他钉在了道德的审判架上。
录音结束，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厉司爵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惨白，他眼底风暴汇聚，却又在看到她脸上奔流的泪水时，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颓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现在，你还要告诉我，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吗？”苏晚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厉司爵，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叶清漪是无辜的！我父亲是活该的！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厉司爵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无法承受她目光的重量。他从未如此狼狈，如此无措。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在此刻，被自己亲手掩埋的真相击得溃不成军。
“晚晚……”他喉咙干涩，试图靠近。
“别叫我！”苏晚猛地向后退，缩到床角，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竖起了尖刺的幼兽，“别用你那碰过罪恶的手来碰我！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厉司爵的心脏。他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憎恶和疏离，那比过去任何一次反抗和逃离都让他感到恐惧。他精心构筑的世界，正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良久，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痛苦，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解释？如何解释？承认他为了维护一个死人的完美形象，枉顾了真相，伤害了无辜，甚至……差点毁了他真正爱上的女人？
苏晚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凄然地笑了声：“对不起？厉司爵，你的对不起，能让我父亲活过来吗？能抹掉我这段时间承受的所有屈辱吗？能改变你是个帮凶的事实吗？”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门口：“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一眼都不想。”
厉司爵的身体晃了晃。他从未被人如此驱逐，尤其是被她。
但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强行留下。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充满了痛苦、悔恨、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卧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晚在他离开的瞬间，整个人脱力地瘫软下来，失声痛哭。
这一夜，别墅里的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一个在卧室里泪流干涸，心死如灰。
一个在书房里酩酊大醉，对着叶清漪的照片，第一次露出了怨恨又痛苦的神情。
第二天，苏晚红肿着眼睛下楼时，发现别墅里的气氛变了。
保镖依旧在，但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和谨慎。佣人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厉司爵不在。
管家恭敬地递上一部新手机和一张银行卡：“苏小姐，先生吩咐了，您今天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这是给您准备的车和……生活费用。”
苏晚愣住了。他这是……放她自由？
她看着那张象征着无限额度的黑卡，只觉得无比讽刺。他用金钱和强制将她绑来，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方式补偿吗？
她没有接卡，只拿过了手机：“我不需要他的钱。告诉他，他的补偿，我受不起。”
她挺直脊背，走出了这座囚禁她已久的华丽牢笼。阳光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去了医院。父亲的情况稳定了很多，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担忧地询问。
苏晚没有说出残酷的真相，只说是和厉司爵吵架了。父亲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下午，她约见了赵明远。
典雅安静的咖啡厅里，赵明远看着她明显哭过的眼睛和强装镇定的神色，温和地问道：“林小姐，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和顾总有关？”
苏晚握紧了咖啡杯，指尖冰凉。她需要帮助，需要有人将她从这片泥沼中拉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身后，却蓦地响起一个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
“苏晚，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迫不及待地来找别的男人？”
苏晚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厉司爵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死死地盯着她和赵明远，那目光，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他根本就没打算真正放她自由。所谓的“自由”，只是他另一场更精心控制的开始。
而这场由仇恨、谎言、扭曲的爱意编织成的风暴，远未到平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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