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夜鱼

秦语攥着那包药，脚步轻缓地回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寂静。她坐在床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微信，给高洋发了条请假的消息。发完后，她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游离。

片刻之后，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某个内网图标的上方，那个图标已经许久未曾被点开过了。犹豫片刻，她还是咬了咬牙，轻轻点了一下。

消息瞬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海利斯的头像不停地闪烁着，一条接一条的信息映入眼帘。

【秦，他们说你消失了，真的假的？】

【秦，你怎么不理我，查克斯最近总是欺负我……】

【秦，查克斯今天说你不要我了！】

【秦，你理理我……】

秦语的目光扫过这些文字，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回应。她很快退出了O洲皇室的内网界面，又转手登录了另一个平台——129侦探所的内网。手指在键盘上迟疑了一瞬，随即敲下一行简短的文字。

【夜鱼：1】

几乎是同一时间，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另一边，常宁正在电脑前处理事务，忽然瞥见这条消息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赶忙刷新了一遍，发现消息依旧还在那里，不禁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常宁：我靠！夜鱼！】

129侦探所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传奇——晨鸟游走在边境战场，巨鳄制造军火，渣龙是皇族后裔，孤狼精通黑客技术。而夜鱼，虽然什么都懂一点，但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还是她的催眠术，不用任何工具，纯粹靠语言和心理操控。至于情报网，129的大多数线索都来自她。

然而，此刻夜鱼并没有多聊闲天的意思，很快又发来一条问题。

【夜鱼：……】

【夜鱼：129有没有记录京城落杳村的特大爆炸案？】

看到这句话，常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调出档案库搜索相关信息。而秦语这边，在等待回复的间隙，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咒婴的身影。当初云城的那个小村庄，爆炸发生后满目疮痍，除了她，无人生还。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了一下，像是试图抓住什么无法挽回的东西。

【常宁：有啊，这个档案有什么问题吗？】

秦语盯着屏幕，目光微微闪动，几秒后才缓慢敲下回复。

【夜鱼：啊，没有，我就问问。】

但她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怨婴不会无缘无故大面积泛滥，那次爆炸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征兆。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个预警？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早该死了，两年前就该死。如果不是顾西迟，她根本活不到现在。为了赎罪，她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伪装成一个废人，放任自己堕入黑暗。她收敛锋芒，将所有光芒隐藏起来，甘愿成为别人眼中的废物，甚至对那些侮辱和冷眼毫无反应。

***

几天后，某间病房内。

“外婆。”秦语站在门口，身穿黑色衣服，头戴一顶鸭舌帽，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她低垂着眼睑，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小语来了？”陈淑兰正在翻一本旧杂志，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立刻乐呵呵地招呼，“小语，快来！”

秦语走进病房，尽管她身上的衣服颜色暗沉，但那张精致的脸庞仍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护工看着她，脱口而出：“陈女士，您这外孙女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啊！”

“呵呵，是啊，”陈淑兰笑得眼角堆满了皱纹，“苒苒和小语从小就被夸漂亮呢！”

秦语没接话，只是默默坐到床边的小椅子上，随手剥开一个橘子，塞了一瓣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她把剩下的橘子递给了陈淑兰。

宁晴和秦汉秋离婚前，陈淑兰对她很好，那种好与宁晴完全不同。宁晴当初对她好的原因很简单——她听话、成绩优秀，能为母亲争面子。而陈淑兰不同，她对自己的关爱纯粹而真挚，不含丝毫功利。

“小语，你们来云城之后，你妈妈她对你怎么样啊？”陈淑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秦语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挺好的。”

陈淑联回应她的是一声无声的叹息。如果宁晴真的对她好，为何会在她们刚到云城的第一天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见陈淑兰神情变化，秦语连忙宽慰道：“外婆，你别多想，她对我还行，没亏待我。”

不管宁晴如何对待自己，她都不想让陈淑兰操心。陈淑兰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她不愿再增添老人的负担。现在的日子虽然单调灰暗，但她觉得这样挺好。她的人生本该如此，被嫌弃、被抛弃，这是她赎罪的方式之一。

如果她仍旧保持着过去的辉煌，被众人仰望、疼爱，她反而会感到惶恐，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样的幸福。每当午夜梦回，她都会因为过去的错误惊醒，那种罪恶感几乎将她吞噬殆尽。她本该死去，而不是苟活至今。所以，宁晴每次打骂她时，她都默默忍受，从不反抗。

她把自己的财产一点点捐出去，不再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穿的是旧衣，用的是旧物，连成绩也开始随波逐流，彻底沦为平庸。

至少，在绝望中沉沦，总比在幸福中煎熬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