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第一次见到沈砚辞,是在三月末的雨天。
她抱着一摞刚装订好的设计图,在出版社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个趔趄,图纸散了一地,混着雨水贴在青石板上,像被揉皱的春景。正蹲在雨里手忙脚乱捡,头顶忽然多了片阴影——是把深灰色的伞,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对方线条利落的下颌,和骨节分明的手,正弯腰帮她捡最底下那张浸了水的图纸。
“小心纸页粘在一起。”他的声音比雨天还凉些,却没让伞往自己那边偏半分,肩头很快洇出一片深色。
林砚抬头时,正撞见他垂眸的目光,睫毛上沾了颗雨珠,落下来时砸在图纸的角落,晕开一小片墨痕。她忽然想起昨夜画到凌晨的设计稿,主角是位撑伞的先生,眉眼竟和眼前人有七分像。
“谢谢……”她接过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沈砚辞没多说话,只把伞往她那边又推了推:“前面路口有便利店,能借吹风机。”说完,便收起伞,转身走进雨里。他穿件黑色风衣,背影很快被雨雾裹住,只留下林砚手里那把还带着余温的伞,伞柄上刻着个极小的“辞”字。
林砚后来才知道,沈砚辞是出版社新签的作者,写悬疑小说,笔锋冷得像他的人,却偏偏每本书的结尾,都藏着一点温柔的余温。她作为负责他新书封面的设计师,第二次见他,是在出版社的会议室。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支钢笔,正翻看她提交的初版设计稿。阳光落在他发梢,比雨天时多了些暖意。“这里的色调,能不能再暗一点?”他指着封面角落的路灯,“故事里的路灯,是坏了一盏的。”
林砚愣了愣,她翻遍了故事大纲,都没提过路灯的细节。见她疑惑,沈砚辞补充道:“在第三章结尾,主角路过时,路灯闪了三下才灭,是伏笔。”
那之后,两人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林砚会为了一个细节,跑遍城市里老街区的路灯;沈砚辞也会在她画到深夜时,发来一杯热奶茶的外卖订单,备注里写“少糖,配你没画完的月亮”。
四月中旬,沈砚辞的新书研讨会结束,已经是深夜。外面又下起了雨,林砚想起上次他借自己的伞,特意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还你伞,上次忘了问,你怎么知道便利店能借吹风机?”
沈砚辞接过伞,却没撑开,反而又塞回她手里:“我常去那待着,写稿。”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天见你之前,我见过你三次。”
林砚愣住:“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在街角的咖啡店,你对着电脑画封面,咖啡凉了都没喝;第二次是在出版社楼下的书店,你蹲在书架前找悬疑小说,翻到我的书时,皱着眉说‘封面怎么这么丑’;第三次,就是你摔图纸那天。”沈砚辞的声音软了些,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林砚的脸瞬间热了,想起自己当初吐槽封面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想辩解,就见沈砚辞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是幅简笔画——女孩抱着图纸蹲在雨里,头顶有把伞,角落里写着“三月末,遇林砚”。
“我不太会画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总想起那天的样子,就试着画了。”
雨还在下,林砚手里握着那把还带着余温的伞,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比四月的春风更暖的,是沈砚辞藏在冷冽外表下的温柔。她想起他书里的那句话:“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我蓄谋已久的靠近。”
原来,从三月末的雨天开始,有些故事,就已经悄悄写好了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