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长白山腹地时,正赶上第一场雪。雪花像碎银般簌簌落下,给连绵的山峦裹上一层白绒,连空气都带着清冽的寒意,与蛇沼的湿热诡异截然不同。
吴邪把青铜盒子放在腿上,盒子里的星图在颠簸中偶尔会透出微光,像一颗藏在里面的星星。自从离开蛇沼,三叔再没任何消息,那张纸条上的“该在的地方”像个解不开的谜,让他时不时对着盒子出神。
“我说天真,你都瞅这破盒子三天了,再瞅它能自己长腿跑啊?”胖子裹着军大衣,往嘴里塞了块牛肉干,“到了地方还怕找不到门?有小哥在,啥铜门铁门不得给它捅开?”
张起灵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金古刀的刀柄。他话不多,但每次吴邪看向他时,总能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找到安定——仿佛只要这人在身边,再深的黑暗都能闯过去。
车子在一处废弃的林场停下。向导早就吓得打了退堂鼓,说这山里有“山神”,冬天进去的人从没出来过。吴邪三人背着装备,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按照星图的指引往深处走。
雪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四周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吴邪打开青铜盒子,星图的光束穿透雪幕,在前方的岩壁上投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道隐藏在积雪下的石门,形状和蛇沼归蛇殿的石门有七分相似,只是门楣上刻的不是蛇纹,而是交错的星轨。
“找到了!”胖子兴奋地扒开积雪,露出冰冷的石门,“这破门咋开?总不能还得放血吧?”
吴邪想起蛇沼的经历,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却见张起灵已经将青铜钥匙按在了石门中央的凹槽里。钥匙与凹槽严丝合缝,随着他手腕转动,石门发出沉闷的“咔嚓”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隧道,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隧道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盏长明灯,灯芯是某种白色的油脂,燃烧时发出幽幽的蓝光,照亮了壁上的壁画——上面画着古人凿山铸门的场景,无数工匠扛着青铜矿石走进隧道深处,最后一幅画上,是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跪在青铜门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些人……看着像西王母国的打扮。”吴邪盯着壁画,“难道长白山的青铜门和西王母有关?”
张起灵突然停在一幅壁画前,壁画上画着一把巨刀劈开星辰,刀身上的纹路和他的黑金古刀如出一辙。“这是……”吴邪刚要发问,隧道深处突然传来“咔哒”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两侧的长明灯骤然熄灭,只剩下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胖子用工兵铲顶住岩壁:“他娘的,又是这出!就不能让咱们好好走两步?”
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落下无数冰碴。张起灵突然拽着吴邪往旁边一躲,两人刚避开,刚才站着的地方就裂开一道深沟,沟里冒出刺骨的寒气,隐约能看到下面冻着无数白骨。
“是殉葬坑。”张起灵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往前走,别踩深色的地砖。”
吴邪这才发现,隧道的地砖颜色深浅不一,深色的地砖上结着一层薄冰,显然下面是空的。三人踩着浅色地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点微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间圆形的冰室,冰室中央冻着一具巨大的骨架,看形态像是某种史前巨兽,骨架的胸腔里嵌着一块拳头大的水晶,水晶里封存着一缕金色的光,正随着他们的靠近微微跳动。
“这是……龙?”胖子瞪大了眼睛,“长白山真有龙?”
吴邪没理会胖子的惊叹,他的目光被冰室角落里的东西吸引了——那里放着一个破旧的背包,背包上绣着一个熟悉的标记,是三叔年轻时常用的那个。
他走过去拉开背包,里面除了一些压缩饼干和打火机,还有一本日记,字迹是三叔的。吴邪飞快地翻着,日记里记录着他几次进长白山的经历,直到最后一页:
“……星图指向的不是青铜门,是‘守门人’的墓室。水晶里的是‘烛龙气’,能驱散青铜门的阴气。小邪,别相信你听到的关于‘终极’的传说,那不是人该看的东西……”
“烛龙气?”吴邪拿起那块水晶,水晶入手温热,金色的光在里面缓缓流动,“这就是打开青铜门的关键?”
话音刚落,冰室突然剧烈摇晃,冻着巨兽骨架的冰面开始开裂。张起灵一把夺过水晶:“快走!冰室要塌了!”
三人刚跑出冰室,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冰室彻底坍塌,将那具巨兽骨架埋在了碎石之下。隧道里的震动渐渐平息,长明灯重新亮起,在前方照出一条新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巨大的轮廓,正是他们寻找的青铜门。
青铜门比吴邪想象中更壮观,高约数十米,门上刻满了星图,每一颗星星都嵌着发光的矿石,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把整片星空都搬到了门上。门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那块水晶。
“看来就是这儿了。”胖子搓了搓手,“天真,你来还是小哥来?”
吴邪看向张起灵,对方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将水晶放进凹槽。水晶与凹槽契合的瞬间,青铜门上的星图突然亮起,无数光点沿着星轨流动,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射向隧道顶端。
“轰隆——”
青铜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透出的不是黑暗,而是刺眼的白光,仿佛门后藏着一个太阳。吴邪想凑过去看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内容。
“别靠近。”张起灵挡在他身前,黑金古刀横在胸前,“门后的东西,不能看。”
吴邪这才发现,张起灵的瞳孔在收缩,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胖子也捂着耳朵,脸色惨白:“他娘的,这啥声音?吵得人脑仁疼!”
就在这时,青铜门后的白光突然变暗,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正是三叔的字迹:
“小邪,到这儿就够了。有些真相,知道了比不知道更痛苦。带着水晶回去,别让任何人再打开这扇门。”
纸条落下的瞬间,青铜门开始缓缓关闭,门上的星图逐一熄灭。吴邪想抓住最后看一眼的机会,却被张起灵死死按住肩膀。直到青铜门彻底合上,那股无形的力量和低语才消失。
冰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张起灵拽着吴邪和胖子:“走,这里要塌了。”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身后的隧道不断坍塌,冰块和碎石砸落的声音像在追赶他们。跑出石门的那一刻,吴邪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积雪重新覆盖了它的痕迹,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任何入口。
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吴邪握着那块水晶,水晶里的金色光芒已经变得黯淡,像是耗尽了力气。
“咱们……这就算完事了?”胖子喘着气,一脸茫然,“啥也没看着啊。”
吴邪看着长白山的方向,突然笑了。或许三叔说得对,有些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三个还在一起,还能一起走下去。
“走了,回家。”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张起灵。
张起灵望着远方的雪山,眼神平静,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三人的脚印上,那些脚印很快就会被新的积雪覆盖,但他们走过的路,经历的事,会永远刻在心里,成为比任何“终极”都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