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秦岭腹地时,秋意正浓。漫山的枫树红得像火,与翠绿的松柏交杂,远远望去,层林尽染,倒比西沙的碧海多了几分热烈。吴邪摇下车窗,带着草木气息的风灌进来,吹散了西沙之行留下的咸湿感。
“还是山里舒坦。”胖子伸展着胳膊,“这秦岭咱们熟门熟路,当年那青铜树可比现在这些破铜片子带劲多了。”
吴邪没接话,手里摩挲着新拼上的青铜碎片。星图上指向秦岭的位置,恰好是当年他们找到青铜树的那片林区。他总觉得,这次回来,或许能解开当年留下的疑惑——那棵通天的青铜树,到底和这些散落的碎片有什么关联?
张起灵坐在副驾驶,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竟与当年在青铜树附近听到的敲击声有些相似。“那里有回音。”他突然开口。
“回音?”吴邪一愣,“是说青铜树会响?”
“不是树。”张起灵望向窗外掠过的山峦,“是山。”
三人在林区边缘找了个猎户的旧屋落脚。夜里,山风穿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吴邪辗转难眠,索性爬起来翻看那本西沙找到的日记,看到其中一页写着:“秦岭为‘林脉’,藏于树心,需以血启音。”
“以血启音?”他皱起眉,这说法和蛇沼的“血为祭”太过相似,总让人心里发毛。
第二天一早,三人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青铜树所在的山谷走。时隔多年,山路被草木覆盖得更深,走起来格外费力。胖子挥舞着工兵铲开路,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破地方还是这么邪门,走了半天跟绕圈子似的。”
吴邪也觉得不对劲。他们明明是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却总在不经意间回到原地。张起灵突然停下,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个符号——正是青铜碎片上的蛇缠星轨图。
“是迷阵。”他指着周围的树木,“这些树的排列,是按照星图来的。”
吴邪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枫树和松柏间隔有序,树干上隐约有被刀刻过的痕迹,组合起来正是一个个缩小的星轨符号。“是张家人布的?”
张起灵点头,从背包里拿出青铜令牌,往地上一插。令牌没入泥土的瞬间,周围的树木突然轻微晃动,枝叶摩擦发出“沙沙”声,竟真的像是在“回应”。
“走这边。”他朝着一个新的方向走去。这次,脚下的路不再重复,很快就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山谷。
青铜树依旧矗立在山谷中央,只是比当年看起来更斑驳,树干上的纹路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但当吴邪靠近时,指尖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与树干上的某段纹路产生了共鸣。
“找到了!”他指着树干上一块凹陷的地方,形状正好能放下拼好的碎片。
张起灵接过碎片,小心地嵌进去。碎片与树干严丝合缝的瞬间,整棵青铜树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的一声巨响,震得山谷里回声阵阵。树干上的纹路开始发光,流淌着金色的光,竟与长白山水晶里的“烛龙气”有些相似。
“这是……”吴邪瞪大了眼睛,只见树干上裂开一道缝,缝里嵌着一块新的青铜碎片,碎片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是某种乐谱。
胖子刚想伸手去拿,山谷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地面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张起灵一把将吴邪拉到身后,黑金古刀出鞘,警惕地盯着青铜树的根部。
只见树根处的泥土不断翻涌,露出无数缠绕的树根,这些树根竟像活的一样,朝着他们蔓延过来,根须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像是凝固的血。
“是血藤!”吴邪想起当年被血藤缠住的经历,“它们被惊动了!”
张起灵挥刀砍断靠近的根须,刀光与金色的树纹交映,竟让血藤退缩了几分。“拿碎片!”他冲着吴邪喊道。
吴邪咬牙冲过去,伸手去够树干裂缝里的碎片。指尖刚碰到碎片,整棵青铜树突然发出一阵清晰的“叮咚”声,像是有人在敲击青铜,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竟让那些血藤彻底停了下来,缓缓缩回泥土里。
“以血启音……原来不是要放血,是让青铜树自己‘发声’。”吴邪恍然大悟,握紧了新拿到的碎片。
碎片上的符号在阳光下渐渐亮起,投射出一段更完整的星图,最后指向的位置,是昆仑山脉。
三人坐在山谷边休息时,吴邪看着青铜树,突然觉得它不再像当年那样阴森可怖。那些流淌的金光,更像是某种传承的印记,将蛇沼、长白山、巴乃、西沙、秦岭串联在一起,形成一条跨越山河的脉络。
“下一站,昆仑?”胖子嚼着压缩饼干,“那地方可比长白山还冷,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吴邪看向张起灵,对方正望着青铜树顶端,那里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像是在向他们挥手告别。“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犹豫。
下山时,吴邪回头望了一眼。青铜树的金光已经黯淡下去,重新融入斑驳的树干,仿佛从未亮起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些散落在各地的青铜碎片,不再只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正在谱写一首跨越千年的歌。
而他们,就是这首歌的传唱者,要带着这些音符,走向下一个目的地,直到所有的碎片汇聚,奏响最终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