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语

车子在昆仑山口抛锚时，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片砸在车窗上，很快积起一层白，远处的雪山隐在浓雾里，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娘的，早知道就该听那老司机的话，冬天别进昆仑。”胖子裹着两件军大衣，还是冻得直哆嗦，“这破车要是修不好，咱们仨就得在这儿冻成冰棍，给昆仑当祭品了。”

吴邪正蹲在引擎盖前摸索，手指冻得通红，僵硬得不听使唤。青铜碎片被他贴身藏着，隔着毛衣也能感受到那点微弱的温度，像是揣着颗小火星。“别乌鸦嘴。”他呵出一团白气，“应该是化油器冻住了，烤烤就好。”

张起灵不知从哪捡来些干柴，在车边生起一堆火。火苗跳跃着，映亮他平静的脸，也给三人带来点暖意。他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突然说：“快到了。”

“到哪儿了？”胖子凑过来烤手，“我瞅着这地方除了雪就是山，连只鸟都没有。”

“碎片指的地方。”张起灵指向浓雾深处，“那里有冰洞。”

吴邪把青铜碎片掏出来，在火光下细看。星图上标注的昆仑位置，确实离这里不远，只是被浓雾遮着，看不真切。他想起西沙日记里的话——“昆仑为‘风脉’，藏于冰眼，需以声破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等车子修好，三人继续往前开。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浓雾突然散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冰谷。谷壁上结着厚厚的冰，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冰谷尽头，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冰棱凝结成蛇形，与青铜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就是这儿了！”胖子推开车门，刚跳下去就打了个趔趄，“我操，这冰滑得能溜冰！”

三人踩着冰爪，小心翼翼地往冰洞走。越靠近洞口，风越大，“呜呜”的风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咔哒”声，像是冰在碎裂。吴邪突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这风声……有点像青铜树的回音。”

张起灵点头：“是冰下的青铜在震。”

冰洞比想象中更深，洞壁上布满了冰花，冰花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青铜颗粒，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着冷光。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冰厅，冰厅中央冻着一具巨大的冰棺，冰棺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身上穿着的衣物像是某种古代的铠甲。

冰棺周围立着六根冰柱，每根冰柱上都刻着星轨符号，其中一根冰柱的顶端，嵌着一块青铜碎片，正是他们要找的“风脉”。

“看来这碎片不是那么好拿的。”胖子搓了搓手，“这冰棺里的主儿，该不会是粽子吧？”

话音刚落，冰厅突然剧烈震动，冰柱上的星轨符号亮起蓝光，冰棺表面开始出现裂纹。吴邪想起“以声破障”的话，突然抓起一块冰，往冰柱上猛砸。

“哐当”一声脆响，冰柱微微震动，蓝光黯淡了几分。张起灵立刻会意，挥起黑金古刀，刀背重重敲在冰柱上。“咚——”的闷响在冰厅里回荡，冰棺的裂纹突然停止了蔓延。

“有用！”吴邪眼睛一亮，和胖子一起，捡起冰块往冰柱上砸。三人配合着，用不同的声响敲击冰柱，冰厅里的震动渐渐平息，冰柱上的蓝光也逐一熄灭。

吴邪爬上冰柱，取下顶端的青铜碎片。碎片入手极冷，像是刚从冰里捞出来，上面的纹路与之前的碎片拼在一起，星图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空缺——塔克拉玛干沙漠。

就在这时，冰棺里的人形轮廓突然动了一下。三人吓得后退一步，只见冰棺彻底裂开，里面的“人”缓缓坐了起来。那不是粽子，而是一具穿着青铜铠甲的骨架，铠甲上的纹路与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如出一辙。

骨架的胸腔里，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光滑，映出三人惊愕的脸。吴邪走过去拿起青铜镜，镜背刻着一行字：“六脉归心，镜见真我。”

“这镜子……是干嘛的？”胖子凑过来看。

吴邪刚想回答，镜面突然亮起，映出的不再是他们的脸，而是一幕幕画面——蛇沼的雾、长白山的雪、巴乃的瘴气、西沙的海、秦岭的树、昆仑的冰，最后定格在一片无垠的沙漠上，沙漠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青铜门，门后是旋转的星图。

画面消失，青铜镜恢复平静，像是从未亮起过。

“塔克拉玛干……”吴邪握紧青铜镜，“那里才是终点。”

张起灵望着冰棺里的骨架，突然弯腰，对着骨架深深鞠了一躬。吴邪和胖子虽然不解，也跟着鞠了一躬。或许这具骨架，是某个守脉的张家人，在这里等了他们很久。

离开冰洞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冰谷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吴邪把新找到的碎片拼好，星图终于完整，像一幅展开的画卷，将六处地点串联成一个圆形，圆心正是塔克拉玛干。

“最后一站了。”胖子叹了口气，“说真的，我现在有点紧张，这青铜玩意儿折腾了咱们这么久，最后揭开的秘密，别太吓人就行。”

吴邪看向张起灵，对方正望着沙漠的方向，眼神平静而坚定。“走吧。”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那片遥远的沙漠。

车子驶离昆仑，身后的雪山重新被浓雾笼罩，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吴邪把青铜镜放进背包，与那些碎片放在一起。他知道，这面镜子会在最后时刻，告诉他们所有答案。

而塔克拉玛干的沙漠，正张开怀抱，等着他们的到来。无论那里藏着什么，是青铜门后的终极，还是更古老的秘密，他们都会一起去面对——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