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州的那个傍晚,西泠印社的铜环被夕阳染成了暖红色。吴邪推开木门,胖子一头扎进太师椅里,嚷嚷着要吃西湖醋鱼,张起灵则习惯性地走到角落,目光落在那盏老油灯上,指尖轻轻拂过灯身的纹路。
六块青铜碎片被吴邪小心地收在一个紫檀木盒里,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碎片上的新纹路在灯光下流转,像极了他们走过的那些路——蛇沼的雾痕、长白山的冰纹、巴乃的树影、西沙的浪迹、秦岭的叶络、昆仑的雪印,最后都融在塔克拉玛干的沙纹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我说天真,咱歇够了吧?”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天,胖子扒着柜台,盯着木盒里的碎片,“这玩意儿总不能当摆设吧?你看这纹路,最近好像又多了点新花样。”
吴邪凑近一看,果然,碎片边缘多了些细碎的刻痕,组合起来像是一个模糊的地名,在江浙一带。他心里一动,想起爷爷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旧地图,边角都磨破了,上面用朱砂圈着一个叫“落霞村”的地方,旁边写着“水脉余支,藏于镜湖”。
“落霞村?”他翻出地图,指着那个红点,“说不定这儿还有故事。”
张起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在地图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有水声。”
三人第二天一早就动身。落霞村藏在浙东的群山里,村子依着一片镜湖而建,湖水绿得像翡翠,岸边栽着成片的柳树,风一吹,枝条垂进水里,荡起圈圈涟漪。
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坐着个编竹篮的老人,看到他们背着大包,眯眼笑了:“外来的?看你们这样子,是来寻老东西的吧?”
“大爷,您怎么知道?”胖子凑过去递了根烟。
老人指了指湖面:“这湖底啊,以前是座祠堂,几十年前发大水淹了。村里老人说,祠堂里供着面‘水镜’,能照见水里的东西。”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西沙日记里提过的“水脉余支”,难道和这面水镜有关?
当天下午,三人租了条船往湖心划。镜湖看着浅,实则深不见底,湖水清得能看到水下的水草,偶尔有银色的鱼群游过,惊起一串气泡。张起灵突然指着船底:“停。”
吴邪把船稳住,胖子扔下测深绳,绳子往下放了十几米才到底。“下面真有东西!”他拽着绳子,“好像挂着个铁环。”
三人换上潜水服下水,湖底果然有一座坍塌的祠堂,断壁残垣上爬满了青苔,石雕的龙头从淤泥里探出来,嘴里衔着的铜环正是胖子摸到的那个。
祠堂正厅的位置,立着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石碑,碑上刻着的符号,与青铜碎片上新出现的刻痕一模一样。张起灵伸手拂去碑上的淤泥,露出下面的字:“水镜映脉,需以声唤。”
“又是这出。”胖子掏出工兵铲,往石碑上敲了敲,“咚”的一声闷响,湖水突然波动起来,祠堂周围的淤泥开始翻涌,露出一个嵌在石壁里的青铜镜,镜面朝下,边缘缠着水草。
吴邪游过去,小心地拨开水草,镜面朝上的瞬间,湖水突然平静如镜,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一幅流动的画面——无数人在湖底祠堂里跪拜,手里捧着的器物,正是他们在西沙见过的蛇纹青铜盒。
画面散去,青铜镜“咔哒”一声弹开,里面藏着半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与蛇沼找到的那半块完美契合。
“这玉佩……”吴邪把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玉佩发出温润的光,“原来还有另一半。”
就在这时,湖底传来“咕噜”声,祠堂的断墙后游出几条半透明的鱼,鱼眼里闪着绿光,与蛇沼的海蛇、西沙的海蛇如出一辙。它们没有攻击,只是围着玉佩打转,像是在引路。
“这些鱼……是在带咱们去什么地方?”胖子握紧潜水刀。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指了指玉佩。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映得湖水都泛着绿光,那些鱼突然转身,朝着湖岸游去,消失在水草深处。
回到岸上时,天已经黑了。吴邪把拼好的玉佩放在桌上,玉佩与青铜碎片同时亮起,碎片上的新刻痕变得清晰,落霞村的位置旁,又多了一个红点,指向皖南的一片古村落。
“看来这路啊,真是没个尽头。”胖子瘫在椅子上,嘴角却咧着笑,“不过咱仨在一起,走哪儿不是家?”
吴邪看着窗外的雨,雨丝斜斜地织着,像极了青铜碎片上的纹路。他想起三叔在塔克拉玛干说的“传承”,或许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守着某个秘密不动,而是带着那些故事,继续往前走。
张起灵走到柜台前,拿起那盏老油灯,轻轻吹了口气。灯芯仿佛被风吹动,晃了晃,透出一点微光。
“明天去皖南?”吴邪问。
张起灵点头,眼里映着灯光,像落了两颗星星。
胖子猛地站起来:“得嘞!今晚先吃顿好的,明天继续折腾!”
雨声淅淅沥沥,木盒里的青铜碎片与桌上的玉佩交相辉映,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一幅正在展开的新地图。而那三个身影,在灯光下笑着、闹着,准备着踏上新的旅程——前路或许有迷雾,或许有险滩,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没有走不完的路。
属于他们的故事,永远在新的章节里,等着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