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东海外的无名海域时,海水变成了深靛色,像是泼翻了的墨汁。远处的海平面与天际线连在一起,灰蒙蒙的,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吴邪将青铜印放在船头,印面上的星轨阵图在海风中微微发亮,指引着航向。自从离开雪原,这枚印就成了新的罗盘,无论风浪多大,总能精准地指向一个方向——那片被渔民称为“归墟”的禁地。
“我说天真,这破印靠谱吗?”胖子蹲在船舷边,往海里吐了口唾沫,“这地方连海鸟都不飞,邪门得很。”
张起灵站在船尾,望着起伏的浪涛,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船板,节奏与海浪拍打船身的频率渐渐重合。“快到了。”他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远方的一片迷雾。
那片迷雾像是凭空出现的,边缘清晰得诡异,雾气是灰白色的,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块巨大的冻住的云。青铜印上的蓝光突然变亮,直直地指向迷雾深处。
“进去看看?”吴邪握紧方向盘。
张起灵点头,胖子却拽住他:“等等!我听老渔民说,归墟里有‘海眼’,进去的船没一个能出来的!”
“咱们什么时候怕过?”吴邪笑了笑,转动方向盘,船缓缓驶入迷雾。
雾气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船行约一刻钟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光亮,驶出迷雾的瞬间,三人都愣住了——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海底古城,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海面,城墙是用青黑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海藻,城门口的石碑上刻着两个古字:“张城”。
“张家的城?”吴邪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竟然藏在海底?”
船靠近城墙时,青铜印突然从船头飞起,落在城门中央的凹槽里。“轰隆”一声,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倒塌的房屋,石板路上布满了贝壳和珊瑚,远处的高台上,矗立着一座宫殿般的建筑,顶端的青铜旗杆上,飘着一面残破的旗帜,上面的蛇形图腾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三人划船进入城内,越往里走,越觉得熟悉——房屋的样式、石板上的刻纹、甚至墙角的石雕,都与巴乃的张家古楼有几分相似。
“这地方……像是张家的祖地。”张起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陶片,陶片上的符号与他手腕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宫殿的大门是青铜做的,门上刻着完整的星轨阵图,正是他们集齐八脉后浮现的图案。吴邪将青铜印按在门环上,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间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青铜盒,盒子里铺着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卷竹简和半块玉佩。
那半块玉佩,与吴邪手里的汪吴合璧玉佩完美契合。
“原来……最后一块玉佩在这里。”吴邪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玉佩发出温润的光,与青铜印的蓝光交相辉映。
竹简上的字是用金粉写的,记载着张家的起源:原来张家并非土生土长的中原氏族,而是来自东海的“归墟之国”,他们是守护“海眼”的族群,后来为了躲避战乱,才迁徙到内陆,分散各地守护八脉,而这座海底古城,就是他们最初的家园。
“海眼……是什么?”胖子凑过来。
张起灵指向石室后方的石壁,石壁上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着一个旋转的漩涡,漩涡周围站着无数张家人,像是在祭祀。“是归墟的核心,通往‘初始之地’的通道。”
就在这时,整座古城突然剧烈摇晃,海水开始上涨,街道上的房屋纷纷倒塌。青铜印发出急促的蓝光,石台上的青铜盒突然合上,化作一道光柱,射向石室顶端。
顶端的岩层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闪烁着无数光点,像是把整片星空都吸了进去——那就是海眼。
“门开了。”张起灵望着漩涡,“这是最后一步。”
吴邪突然明白了,所谓的“终极”,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秘密,而是张家守护的“根”。八脉是路标,青铜印是钥匙,他们一路走来,不是为了揭开什么惊天秘密,而是为了将分散的“根”重新连起来,让这座沉睡的古城,重新回到阳光下。
海水已经漫到膝盖,宫殿开始坍塌。三人互相搀扶着,朝着海眼的方向走去。漩涡的光芒越来越亮,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咱仨……还能回来吗?”胖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吴邪看向张起灵,对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他笑了笑:“无论去哪,在一起就行。”
张起灵点了点头,率先走进漩涡。吴邪和胖子紧随其后,光芒瞬间将他们吞没。
当古城彻底沉入海底,迷雾重新合拢,东海的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有过一座城,一群人,一段跨越千年的故事。
只是在杭州西泠印社的铺子里,那盏老油灯的灯芯,不知何时轻轻跳动了一下,映在柜台的紫檀木盒上,盒里的青铜碎片、玉佩、青铜印,都在无声地闪烁着微光,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完的旅程。
或许有一天,当青石板路上再次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那三个身影会推开门,笑着说一句:“我们回来了。”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永远在时光里流转,等待着下一次被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