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底余音

船再次驶入蛇形湾时，晨雾还未散尽。水汽裹着芦苇的清香，贴在脸上凉丝丝的，像谁的手轻轻拂过。吴邪把海图铺在船头，“蛇口藏珠”的标记被晨光描上金边，与青铜镜里映出的湾底轮廓严丝合缝。

“我说天真，咱这算不算故地重游？”胖子往水里撒了把鱼食，引得一群银鱼围着船尾打转，“要是真有沈太爷爷说的小蛇，可得叫它出来认认亲。”

张起灵已经换好了潜水服，黑金古刀别在腿侧。他指了指湾中央的漩涡：“在那儿。”

那漩涡比上次来时更明显，像水被生生剜去一块，边缘的水流打着转，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吴邪握紧青铜镜，镜面突然发烫，映出漩涡底下的景象——不是泥沙，是艘半埋的木船，船头雕刻的蛇形图腾，正与银环上的纹路相对。

“是沈家的船！”他眼睛一亮。

三人依次下水，漩涡的吸力比想象中强，吴邪差点被卷进去，还好张起灵伸手拽住他。靠近木船才发现，船身虽已腐朽，蛇形图腾却依旧完好，蛇嘴里嵌着的，正是颗鸽子蛋大的珍珠，在幽暗的水里闪着柔光。

“这就是‘蛇口藏珠’？”胖子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珍珠，船身突然震动起来，藏在船板下的暗格“啪”地弹开，露出个铜匣。

匣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卷泛黄的绸布，上面用墨笔写着几行字，是沈太爷爷的笔迹：

“吾一生跑船，见惯风浪，唯惜那蛇。它护我七年，我护它一世。今船将沉，以珠为记，望后来者知：万物有灵，守护从不是单方面的事。”

绸布旁还放着个小小的骨哨，哨身上刻着蛇纹，吹孔处磨得光滑，显然常被人摩挲。

“原来如此。”吴邪把绸布小心折好，“哪是什么藏宝，是沈太爷爷在记念那蛇呢。”

张起灵拿起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哨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漩涡突然平息了，周围的银鱼纷纷聚过来，围着木船转圈，鳞片在光线下闪闪发亮，竟组成了蛇形的轮廓。

“是在回应。”吴邪看得发怔，“这哨音……是它们的语言？”

胖子突然拍了下手：“我懂了！沈太爷爷说的‘守护’，是他护着蛇，蛇也护着船。这湾底的漩涡，怕是蛇群弄出来的，为了不让人碰这艘船。”

三人没再动船上的任何东西，只是把铜匣原样放回暗格。浮出水面时，晨雾已散，阳光穿透水面，照得湾底的木船像裹着层金纱。

“该走了。”张起灵把骨哨放进背包，银环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流转，与湾底的珠光遥遥相对。

船驶出蛇形湾时，吴邪回头望了一眼。芦苇荡里突然窜出条青蛇，盘在船尾的木桩上，吐着信子看了他们一会儿，又慢悠悠滑进水里，尾尖在水面划了个圈，像在告别。

“瞧见没？它在谢咱们呢。”胖子乐了。

吴邪笑着点头，把海图折好放进怀里。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找的从来不是什么秘符、宝藏，而是一个个被时光埋起来的故事——蛇沼的蛇母守着青铜门的秘密，长白山的冰棺藏着张家人的牵挂，湘西的悬棺记着汪吴两家的羁绊，还有这蛇形湾里，一人一蛇的七年守护。

船行至开阔水域，张起灵突然从背包里摸出样东西，递给吴邪——是块新刻的青铜碎片，上面没有星轨，只有条简单的蛇，蛇尾缠着颗珍珠，正是“蛇口藏珠”的模样。

“留着。”他说。

吴邪把碎片放进紫檀木盒，与其他青铜器物放在一起。碎片落下的瞬间，所有器物都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应和。

胖子凑过来看：“这就完了？不再找新地方了？”

吴邪看向远方的海平面，阳光正好，风也温柔。“找啊。”他笑着说，“但不急，先回杭州，给铺子的月季浇浇水。”

张起灵点头，嘴角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又悄悄浮现了。

船载着三人，载着满船的故事，朝着家的方向驶去。湾底的木船依旧静静躺着，蛇群在周围游弋，珍珠的光透过水波，映在蓝天上，像谁留下的省略号——未完，待续。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永远这样，在寻常与传奇之间，慢慢走，细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