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想看，我带你去城外的芦苇荡。”萧玦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出这话太亲昵，耳尖微热，又补充道，“那里的萤火虫多，一到晚上，芦苇丛里全是绿光，比这灯笼亮多了。”
沈语没听出他的窘迫，只高兴地点头：“好啊！等过几日不忙了，咱们就去。”她捧着萤火虫灯，转头看小姑娘——小家伙正举着灯笼跑圈，绿莹莹的光跟着她的身影晃，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夜渐渐深了，街上的人少了些，风也添了几分凉意。萧玦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沈语身上单薄的襦裙，顺手把自己搭在臂弯的外袍递过去，对她说道：“该送你回府了，沈大人该惦记了。夜里风凉，先把外袍披上，别着凉。”
沈语点点头，接过外袍搭在肩上，衣料上还留着萧玦身上淡淡的墨香，暖乎乎的。
她转头跟小姑娘道别，小姑娘举着萤火虫灯，挥着小手喊：“姐姐、公子再见！明天我还来这里卖花，你们还来吗？”
沈语笑着点头：“若得空，就来。你也早点回家，别让你娘等急了。”
小姑娘应了声，蹦蹦跳跳地提着灯笼往家的方向走，绿莹莹的光点在夜色里越来越小，像一颗慢慢飘远的小星星。
往沈府走的路上，沈语捧着萤火虫灯走在前面，绿莹莹的光映着她粉白的襦裙和肩上玄色的外袍，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萧玦跟在她身侧，偶尔帮她拨开路边垂落的柳枝，两人没怎么说话，却也不觉得冷清。晚风里飘着炒河粉的余香和杨梅的甜气，灯笼里的萤火虫亮着，连脚步声都透着轻快。
快到沈府门口时，沈语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萧玦，手里的萤火虫灯晃了晃，把她眼底的笑意映得格外清楚：“萧侯爷，今日……谢谢你。”
谢他帮自己解醉仙楼的围，谢他陪自己猜谜放灯，还谢他记着给小姑娘买河粉和萤火虫灯。
萧玦看着她眼底的光，笑了笑：“该谢的是你，若不是你，我今晚怕是还在府里对着兵书发呆，哪能吃到这么甜的冰酪，还见着这么亮的萤火虫。”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往后要是还想出来看灯、吃冰酪，打发人知会我一声就行。”
沈语点点头，脸颊微红，把肩上的外袍递还给他，转身快步走进府门，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他挥了挥手里的萤火虫灯，像挥着一把小小的绿星子：“萧侯爷再见！”
萧玦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夜风里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手里仿佛还留着刚才递外袍时触到她肩臂的温度，他摸了摸胸口，刚才放天灯时没说出口的话，好像随着那盏暖黄的灯一起，飘在了夏夜里。
沈语刚踏进沈府二门，就见听松院的老嬷嬷提着灯笼迎上来，脸上带着笑：“小姐可算回来了，大人在院里等您呢，还特意让小厨房温了莲子羹。”
她心里打了个突，捧着萤火虫灯往里走，穿越到这具身体才半年，她和这位“父亲”始终隔着层说不清的生分，往日里除了晨昏定省，极少这样坐着闲聊。
绕过院角老松，果然见沈渊坐在石桌旁，手里捏着本翻了半页的兵书，目光却落在她手里亮着绿光的灯笼上，没了白日里的严肃。
沈语放轻脚步走过去，把灯笼轻轻搁在石桌角，小声喊：“父亲。”
沈渊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鬓边沾着的碎发、眼底未散的笑意，又落回那盏萤火虫灯上，忽然叹了口气：“看你这模样，今晚在外头玩得自在？”
“嗯。”沈语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灯笼边缘，捡着稳妥的话说，“街上很热闹，还遇到了萧侯爷，一起看了天灯，也……帮了个卖花的小姑娘。”她没提醉仙楼被误拉上台的窘迫，也没说萧玦帮她解困的细节，只含糊带过。
沈渊听着，指尖在兵书封面上轻轻敲了敲，视线落在那盏萤火虫灯上，玻璃罩里的小虫尾巴亮得厉害，暖黄的光映着旁边温着的莲子羹。
他忽然开口：“萧玦这孩子，没想到心思这么细。知道你自小在江南长大，惯爱这些鲜活玩意儿，连你怕黑、夜里看书要亮些的光，都记着。”
沈语心里微怔，原主的过往，她从嬷嬷嘴里听过零星几句：确是在江南外祖家长大，去年才回京城，性子静，也确实怕黑。她垂眸笑了笑，没接话，只拿起勺子舀了口莲子羹——甜糯的莲子混着冰糖的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松。
“从前总想着，你是国公府小姐，该学着规矩、学着安稳，别总惦记外头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沈渊忽然又说，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可看你今晚这样，为了帮个小姑娘凑钱买河粉，为了只萤火虫灯笑成那样，才觉得是我拧巴了。你心里装着的那些‘想帮人’的念头，不是野心思，是鲜活气。”
沈语抬头看他，眼眶忽然有点发潮。穿越过来这些日子，她总怕自己行差踏错，怕露了破绽，此刻听着这份不算熟络、却实打实的体谅，心里忽然软下来。
她小声说：“父亲，我没胡闹，就是……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看着别人高兴，我也高兴。”
“知道。”沈渊点头，指了指石桌上的灯笼，“这灯留着吧，夜里看书照着，比烛火柔和，不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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