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温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诛心,“躺在他身边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想起过我?”
温萌的泪水决堤,她摇着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否认?还是承认?无论哪种,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就在这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时刻——
“叮咚——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像一把剪刀,骤然剪断了室内几乎要爆炸的气氛。
两人俱是一震。
顾思钳制她的手微微松动,温萌趁机用力挣脱,踉跄着后退几步,慌乱地整理着被他弄皱的衣袖和凌乱的发丝,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门铃执拗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彰显着门外人的存在。
顾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墨色,转身走向玄关。他步伐有些僵硬,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直。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白夜宁。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连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哀戚,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顾思哥哥。”白夜宁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我爸妈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她的目光越过顾思的肩膀,敏锐地捕捉到了客厅里背对着门口、肩膀仍在微微抖动的温萌的身影。
白夜宁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婉。
顾思侧身让她进来,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我没事。麻烦白叔和白姨费心了。”
白夜宁走进客厅,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目光这才“正式”地落在温萌身上,语气礼貌而疏离:“温姐姐,请节哀。”
温萌身体微僵,缓缓转过身,努力维持着镇定,低声道:“谢谢你,白小姐。有心了。”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白夜宁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种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而温萌则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锐利的打量。
她们年龄相仿,甚至温萌看起来更显稚嫩,但“继母”与“青梅竹马”的身份,在此刻划下了一道鸿沟。
“我熬了点安神汤,阿思,你和……温姐姐,都喝一点吧,这几天太耗心神了。”白夜宁自然地走到顾思身边,语气亲昵熟稔,仿佛她才是这个家里理所应当的女主人。
她伸手,想帮顾思理一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而体贴。
顾思下意识地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碰触。
白夜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向温萌,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温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顾叔叔肯定希望你和阿思都能好好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家和顾家是世交,阿思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她的话,句句在理,字字关切入微,却像软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温萌的神经,提醒着她的身份和处境——一个外来者,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尴尬的遗孀。
温萌只觉得呼吸困难,这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她低低说了声“谢谢,我不饿”,便转身快步朝楼梯走去。“我有点累,先上楼休息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顾思的目光追随着她那仓惶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眸色深沉难辨。
“阿思,”白夜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未散的阴郁,轻声问道,“你和她……没事吧?我看她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顾思收回目光,语气淡漠:“她刚失去丈夫,情绪不稳定很正常。”
他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看白夜宁,直接仰头饮尽。
烈酒入喉,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
白夜宁看着他疏离的背影,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
她了解顾思,他此刻的状态,绝不仅仅是因为丧父之痛。那个叫温萌的女人,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沉寂多年的涟漪。
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阿思,”她放柔了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知道你难过,别一个人硬扛着。我……一直都在。”
顾思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别墅二楼,温萌背靠着冰冷的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楼下隐约传来白夜宁轻柔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她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流泪。
楼下那个男人,是她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光。克制、隐忍了一夜的心情刚刚平复,却被白夜宁的出现搅的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