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棋盘

生日过后，别墅里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妙的暖流。那条白金手链几乎成了温萌的常戴之物，顾思的目光有时会不经意地掠过她腕间那点闪烁，却不再带有审视的锐利，反而像确认什么般，停留片刻便自然移开。

他开始更频繁地回家吃晚饭，虽然依旧沉默居多，但餐桌上的气氛不再冰冷窒息。有时他甚至会提及一些无关紧要的公司琐事，语气平淡，像是一种生涩的分享。温萌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给出一个简短的回应，或是一个表示在听的眼神。

这种变化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春雨，无声地浸润着原本干涸龟裂的土地。

这天晚上，顾思回来得格外晚，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却在经过客厅时，看到温萌还坐在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企业财务基础入门》。

他脚步顿住，有些意外。

温萌听到动静，抬起头，合上书，神色平静如常：“回来了。”

顾思的目光落在她膝头的书上，挑了挑眉：“怎么看这个？”

温萌将书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平稳：“顾思，我不想每天只是待在家里插花看书。”

顾思眸色微沉，刚刚缓和的心情似乎又绷紧了一瞬：“所以？”

“所以，”温萌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却并不强硬，“我想回顾氏工作。”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顾思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试探或玩笑的痕迹，但没有。她是认真的。

“理由。”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是顾成之法律上的妻子，持有顾氏部分股权，虽然不多，但也是股东之一。”温萌条理清晰地说道，仿佛早已打好腹稿，“我有会计专业的背景，虽然生疏了，但可以学。与其做一个无所事事、需要你‘保护’的未亡人，不如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至少……能看懂年报，不至于被人糊弄。”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反感的自嘲：“而且，整天关在这里，确实会闷出病来。找点事情做，对你，对我，或许都好。”

顾思沉默着。他当然知道她有会计背景，父亲当初或许也是看中这点，才在遗嘱里给了她那些股份。他之前从未考虑过让她接触公司事务，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下意识的隔绝，想将她牢牢圈定在“家”这个范畴内。

但现在，她主动提出来了。用如此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点“为他分忧”意味的方式。

他想起她面对李泽瑞时不卑不亢的姿态，想起她独自在南城生活时那份沉寂的韧性，甚至想起她试图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保护”他时的决绝。

也许，他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她。

“你想去哪个部门？”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更像是一种权衡后的询问。

温萌心中微松，知道他已经动摇了。“财务部，或者从总裁办的行政助理做起，都可以。我不介意从头学起。”

顾思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他背对着她，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底线：“可以。从下周一开始，你去总裁办，跟着陈秘书。她会安排你的工作。”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但是温萌，记住，在公司，你只是普通员工。不会有任何特殊待遇，也必须遵守所有规章制度。能做到吗？”

“能。”温萌回答得毫不犹豫。

“很好。”顾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早点休息。”

他转身上楼，没有再回头。

温萌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一直平静的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他会同意。在他开始尝试用“礼物”和“共进晚餐”这种温和的方式维系关系时，她就知道，他构筑的纯粹囚笼已经出现了裂缝。而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姿态放得足够低，让他既能维持掌控感（安排她在眼皮子底下的总裁办），又似乎满足了她“不想被关着”的诉求，更能体现他作为“掌控者”的“宽容”与“安排”。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步能将她从被动等待，推向主动参与的关键棋子。

她弯腰拿起那本《企业财务基础入门》，指尖轻轻拂过封面。

新的棋盘已经铺开。这一次，她不再是只能待在固定格子的棋子。

笼中鸟终于获得了飞出内笼，在外围活动的许可。虽然翅膀依旧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但至少，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以及……未来挣脱的可能。

她抬头望向二楼书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顾思，我们的游戏，进入第二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