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的告白

灯光大亮，将书房里每一寸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也瞬间蒸发了黑暗中滋生的所有暧昧与勇气。顾思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桌前，挺拔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如同擂鼓，敲打着刚才那险些失控的瞬间。

温萌端着烛台离开了，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也隔绝了那短暂却真实的温暖。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烛火摇曳的痕迹，以及他未竟的话语。

“我……”

他当时想说什么？

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还是“我们之间能不能换个方式开始”？抑或是更直白的……

顾思烦躁地扯开领带，将领带揉成一团扔在沙发上。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这刺眼的光明，它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剖开了他短暂的失态，让他无所遁形。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并购案的文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烛光下温萌那双映着他身影的、带着纯粹信任的眼睛，以及自己那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冲动。

他差一点就说了。

差一点就亲手打破了自己构筑已久、赖以维持平衡的壁垒。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慌，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解脱。

与此同时，回到卧室的温萌，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手中的烛台被她紧紧攥着，烛泪滴落在手背，带来一丝灼痛，她却浑然未觉。

刚才在书房，顾思那未说完的话，和他眼中翻涌的、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她的心神。

他想说什么？

她不是毫无察觉的木头。他近日的转变，那些细微的让步，生硬的关怀，甚至默许她进入他的工作领域……点点滴滴，她都感受得到。只是她一直不敢深想，不敢确认。

她怕又是一场镜花水月，怕自己稍稍靠近，换来的又是更深的禁锢或是……更彻底的失望。

可刚才那一刻，在黑暗与烛光交织的私密空间里，在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冰封外表下的裂痕，感受到了那份压抑已久的、滚烫的情感。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酸涩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

她该怎么办？

是继续维持这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的现状，还是……鼓起勇气，去触碰那份看似危险，却可能改变一切的真情？

第二天，清晨。

雨过天晴，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餐厅。顾思和温萌坐在餐桌两头，各自沉默地用着早餐。

气氛比停电前更加微妙。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对方的视线，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又仿佛什么都改变了。

顾思吃得很快，几乎有些仓促。他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却少了几分从容。

“今天我去郊区工厂视察，晚上不回来吃饭。”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地交代行程，像是在对助理说话，目光却掠过温萌低垂的头顶。

“好的。”温萌轻声应道，没有抬头。

顾思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

听到汽车引擎声远去，温萌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驶出别墅大门。阳光落在她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迷茫。

他逃了。

用工作，逃离了昨晚那个险些失控的现场，也逃离了可能需要面对的她。

温萌低下头，看着自己腕间那条白金手链，小鸟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笼子的门似乎开了一条缝，但站在门内的鸟儿，却因为习惯了禁锢，而对门外的天空，生出了怯意。

她和他，都在试探，都在犹豫。

这场无声的博弈，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关键的阶段。下一步，该谁先落子？

温萌轻轻握住那只冰凉的飞鸟，指尖传来坚定的触感。

也许，她不该再只是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