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炉火在精心改造的炉膛内安静燃烧，将冬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沈屹珩揉着仍有些发痛的手腕，目光复杂地落在泠鸢身上。她正拿着烧火棍，在炉灰上勾勒着某种他看不懂的几何图形，专注得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制住他的不是她。

　　“泠鸢。”他声音低沉，“关于我订婚的传闻...”

　　泠鸢抬头，澄澈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浸过寒潭的琉璃：“信息已接收。该传闻对你我目前的共存状态构成干扰了吗？”

　　沈屹珩被问得一怔。他设想过她可能会伤心、质问，甚至像原主那样崩溃，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平静地将这件事定义为“干扰”。

　　“那是我父亲单方面的想法。”他几乎是急切地解释，向前迈了一步，“我从未同意过。对方是文工团的林姝，我和她只见过三次面，都是公开场合...”

　　他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竟像个毛头小子般慌张地澄清，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作风。

　　泠鸢偏头看着他，大脑快速处理着信息流：“所以，这是一条无效信息。你的解释行为消耗了额外能量，原因是什么？”

　　沈屹珩被她问得喉头一哽。

　　他看着眼前这个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姑娘，一股无力感夹杂着更深的怜惜涌上心头。她一定是伤心过度，才会用这种极端理性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这不是无效信息。”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必须告诉你，我沈屹珩的婚姻，只会是因为爱情，而不是任何人的安排。”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泠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你的婚恋观符合最优配对原则。那么，我们需要解除目前被外界误判的关系状态吗？”

　　“不需要！”沈屹珩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耳根微热，“我的意思是...现在这样，对你比较安全。”

　　他迅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刚来家属院，又展示了这样的才能，很多人都在盯着。有这层关系在，能省去不少麻烦。”

　　泠鸢的眼中闪过数据计算般的光芒。

　　“分析成立。那么，我提议建立战略合作关系。”

　　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实验方案，“你提供身份掩护与基础资源，我负责优化生活环境并展示部分价值，以此维持现状。合作期间互不干涉内部事务，你认为如何？”

　　沈屹珩愣住了。

　　他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战略合作？她竟然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合作？

　　巨大的失落席卷而来，但转瞬间就被更汹涌的心疼淹没——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一定是她能想到的、既能留在他身边又不给他添麻烦的最好办法了！

　　“好。”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就按你说的办。”

　　只要她能留下，什么形式都可以。

　　泠鸢满意地点头，继续在炉灰上画着：“合作愉快。另外，我注意到煤炉仍存在优化空间，如果使用更好的材料，效率可以再提升...”

　　“泠鸢。”沈屹珩突然打断她。

　　她抬眼的瞬间，他俯身靠近，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太近了。

　　泠鸢的防御系统瞬间启动，肌肉绷紧，却在分析出他没有攻击意图后勉强按捺住。

　　“还有什么事？”

　　沈屹珩深深望进她清澈的眼底，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却找不到半分他期待的情愫。

　　一股说不清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合作期间，我能不能...要一点特权？”

　　问出口的刹那，沈屹珩就后悔了。

　　他在做什么？趁人之危吗？

　　果然，泠鸢的眉头微蹙：“特权条款需要明确列出，否则会影响合作的公平性。”

　　看着她一本正经谈判的模样，沈屹珩所有的旖旎心思都化作了无奈的叹息。他直起身，揉了揉眉心：

　　“我开玩笑的。”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更失控的事。

　　“明天我要去师部开会。”他转身拿起军帽，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可能会有人来询问炉子改造的事，你...按自己的想法处理就好。”

　　走到门口，他停顿片刻，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门被轻轻带上。

　　泠鸢看着微微震动的门板，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类似困惑的情绪。

　　“权限申请已撤回。行为模式不符合逻辑。”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困住时抵住的墙壁。

　　那里，还残留着一点属于他的温度。

　　而此刻，远在师部招待所的林姝，正对镜试穿着一件崭新的玫红色毛衣。

　　电话铃响起，她接起听了片刻，笑容凝固在脸上：“什么？沈屹珩为了那个自杀的女人，当众表态？”

　　镜子中，娇美的面容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