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

门缝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唯有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在回荡，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陈默缓缓从地上站起，体内新进阶的【混沌吞噬（中级）】能量缓缓流淌，带着一丝新生的秩序光辉，将刚才对抗造成的伤势快速修复。他看了一眼那敞开的门缝，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砰。”

身后的金属大门在他进入后，无声无息地再次合拢，严丝合缝。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柔和而稳定的白光从墙壁和穹顶镶嵌的某种晶体中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空间。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风格极其简洁，除了中央一个类似控制台的石质结构外，几乎空无一物。空气干燥而洁净，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和臭氧的味道，与外界潮湿污浊的环境天壤之别。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那控制台前。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灰色长袍的老者，身形佝偻，银白色的头发稀疏而杂乱。他仿佛与这座堡垒融为一体，身上散发着与外界护罩同源、但更加内敛深沉的秩序波动。然而，在这股秩序之下，陈默敏锐地感知到了一种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虚弱，以及一种被漫长时光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孤寂。

“坐。”

老者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指了指地面。声音依旧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味。

陈默没有坐下，他站在原地，能量感知谨慎地扫过整个大厅和老者的背影。“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名字……早已遗忘。”老者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但眼神却如同古井般深邃平静的面容。他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灵魂本质与那刚刚进阶的混沌吞噬核心。

“至于这里，如你所见，是‘守夜人’第七前哨站，最后的壁垒之一，负责监控‘无序之渊’的边界，以及……清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老者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守夜人前哨站？监控无序之渊？陈默心中震动。这“遗忘之地”果然大有来历。

“你所说的‘不该存在的东西’，包括我？”陈默眼神微眯，体内能量暗自流转。虽然老者气息虚弱，但那种深不可测的底蕴，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老者摇了摇头，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兴趣？“‘净界之光’会排斥并净化一切混乱与无序。你能在它的冲击下存活，并窃取一丝秩序真意，证明你并非纯粹的‘混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数。”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堡垒的墙壁，望向外面无尽的黑暗。“外面的流放者，称这里为‘遗忘之地’、‘放逐之渊’。但他们不知道，这里并非被遗弃，而是被‘隔离’。隔离那些在远古战争中，被‘虚无之语’污染，无法挽救的世界碎片。”

远古战争？虚无之语？世界碎片？信息量巨大，陈默默默记下。

“而你，”老者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默身上，“一个来自世界之外的灵魂，携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兼具‘掠夺’与‘演化’本质的力量。你闯入这里，是意外，还是……某种必然？”

陈默心中凛然。这老者竟然一眼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穿越者的身份！他沉默片刻，选择了坦诚部分事实：“意外。我被奥术帝国作为容器囚禁，为了活命，才逃入此地。”

“奥术帝国？容器？”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嘲讽，“那些痴迷于掌控力量的蠢货，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老路……试图利用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他似乎对奥术帝国颇为了解，且毫不客气。

“你想离开这里？”老者直接问道。

“是。”陈默回答得毫不犹豫。

“很难。”老者语气平淡，“‘无序之渊’与外界的通道早已大部分封闭或失控。唯一的相对稳定的出口，掌握在‘深渊魔瞳’的注视之下。那是‘虚无之语’在此地的具现化之一，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混乱聚合体。它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深渊魔瞳？混乱聚合体？陈默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它在哪？”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去挑战它？以你现在的力量，无异于飞蛾扑火。即使你那种奇异的力量拥有‘演化’的特性，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也没有意义。”

“告诉我位置。”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飞蛾扑火？他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在绝境中搏杀？等待和退缩，只会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抬起干枯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由纯粹白光构成的、复杂而精密的地图，悬浮在两人之间。地图大部分区域笼罩在翻滚的黑暗与混乱的光斑中，唯有一个点，被标记了出来，那里散发出的能量反应，在地图上呈现出一种吞噬一切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漩涡状。

“这里，就是‘深渊魔瞳’的巢穴——‘千瞳之渊’。”老者指着那个暗红漩涡，“它盘踞在一处古代能量节点的废墟上，不断汲取着‘无序之渊’的力量，并将其混乱辐射到整个区域。不摧毁它，你永远无法找到稳定的出口。”

陈默将地图牢牢刻印在脑海中。“怎么摧毁它？”

“找到它的‘核心’。”老者收回手，地图消散，“‘深渊魔瞳’是混乱的聚合体，没有固定的形态，但它必然有一个承载其意识和力量的‘核心’。摧毁核心，才能彻底消灭它。但核心被无数混乱造物和它自身的扭曲力场保护着，接近它都几乎不可能。”

他顿了顿，看着陈默：“而且，我必须提醒你。即便你侥幸成功，摧毁‘深渊魔瞳’引发的能量风暴，也可能会彻底撕碎你这具尚未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的躯体和灵魂。这是一条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的路。”

陈默看着老者那深邃的眼眸，忽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他不相信这老者仅仅是出于好心。一个坚守在此地不知多少岁月的“守夜人”，其行为必然有其目的。

老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僵硬的笑容，像是很久没有做过这个表情。“你很敏锐。”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那控制台，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座前哨站的能量核心即将耗尽，‘净界之光’也会随之熄灭。届时，这片最后的秩序之地将被混乱彻底吞噬。而‘深渊魔瞳’，将会吸收这里残存的秩序本源，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可能找到突破隔离的方法……”

“我希望你，在挑战‘深渊魔瞳’时，无论成功与否，能尽量削弱它，延缓它吸收秩序本源的速度。这……或许能为后来者，多争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原来如此。是利用，也是一种无奈的托付。

陈默沉默了片刻。这确实是一条绝路，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看得见的方向。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态度已然明确。

他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

在他身后，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异数，小心‘虚无之语’的低语……它侵蚀的，不仅仅是世界……”

陈默脚步未停。

大门再次无声开启，门外是依旧黑暗混乱的荒原，以及那摇摇欲坠的索桥。

他一步踏出，重新回到这片被遗忘和放逐的土地。身后，堡垒的大门缓缓闭合，将那最后一点秩序的光辉隔绝。

他站在孤峰边缘，眺望着地图上标记的“千瞳之渊”的方向，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十死无生？

那就杀出一条生路。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更快地进化。这片绝望之地，将成为他最后的猎场，也是他踏上更高权柄的……血腥阶梯。

他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消失在峭壁之下，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暗红漩涡，义无反顾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