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门户在身后无声合拢，最后一丝属于原世界的秩序能量气息被彻底切断。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条由纯粹法则和混乱色彩构成的激流。不再是奥术帝国那种相对稳定的空间传送，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狂暴的、彼此冲突的规则碎片。时间感变得错乱，上下左右失去意义，唯有【混沌吞噬】在本能地运转，如同礁石般艰难地锚定着自身的存在，并疯狂汲取着周围一切可以触及的、性质不明的能量。

【警告！进入高维法则乱流！】

【环境规则判定：极度混乱，存在大量未知法则侵蚀！】

【混沌吞噬过载运转！能量特性融合度缓慢提升：73%...74%...】

【秩序解析（中级）失效...尝试适应未知规则结构...】

【灵魂强度承受高负荷...】

系统的警报声在意识中显得断断续续。陈默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竭力维持着混沌与秩序的脆弱平衡，同时【深渊之瞳】强行睁开，试图在这片光怪陆离的乱流中捕捉到一丝可供辨识的坐标或规律。

他看到破碎的星辰影像如泡沫般生灭，看到难以名状的几何结构自行组合又崩解，听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古老呓语和法则低鸣。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垃圾场，又是规则的诞生地。

不知“漂流”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就在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被这无尽的混乱同化、分解时，前方乱流的深处，出现了一点不同的“色彩”。

那不是混乱的斑斓，而是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灰”。

随着距离拉近，那“灰”迅速扩大，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散发着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法则乱流都微微扭曲、拉扯过去。与周围狂暴的环境相比，这漩涡反而显得像是一处诡异的“平静点”。

陈默没有抵抗这股吸力，反而顺势而为，将残存的力量用于防护，如同投入漩涡的落叶，被猛地拽向那片沉静的灰色。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薄膜，所有的喧嚣、混乱、色彩瞬间消失。

他落在了一片坚实……或者说，具有“坚实”概念的地面上。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空间。

天空是均匀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光源不知从何而来，照亮着下方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某种类似灰色砂岩构成的荒原。荒原之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巨大的、形态怪异的骨架和残骸，有些像是放大了千百倍的未知生物，有些则明显是某种人造建筑的遗迹，风格与奥术帝国乃至陈默所知任何文明都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的死寂，能量稀薄到了极点，而且性质极其惰性，难以被汲取和利用。这里的规则……给人一种“磨损”和“终结”的感觉，仿佛一切活动、一切变化在这里都被减缓到了接近停滞的程度。

【进入未知维度空间。】

【环境规则判定：高惰性，低能量，存在强烈“熵增”倾向。】

【能量恢复效率大幅降低。】

【警告：该环境对活性存在具有持续侵蚀效果。】

陈默尝试调动能量，果然感觉晦涩艰难，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挥拳。他眉心的【深渊之瞳】扫视四周，看到的能量流动缓慢近乎凝固，那些巨大的骨架和遗迹中，也只有极其微弱的、近乎彻底沉寂的能量残留。

这里就是“彼岸”？“圣骸”的源头？与他预想的充满强大能量和高等文明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走向热寂终点的坟墓。

他沿着一个方向前行，脚步落在灰色的沙砾上，发出窸窣的声响，是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声音。他检查那些巨大的骨架，材质非金非石，结构复杂到令人头晕，但内部早已空空如也，连一丝可供吞噬的能量都不剩。那些建筑遗迹也是如此，只剩下无法辨识的轮廓和彻底风化的墙体。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

陈默停下脚步，【深渊之瞳】聚焦于脚下的大地。在【深渊之瞳】的视野中，这片荒芜的灰色大地深处，隐隐流动着一种极其隐晦、与表面死寂截然不同的“脉络”。那并非能量脉动，更像是一种……信息的沉淀，规则的烙印？

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混沌吞噬】的力量不再试图汲取能量，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尝试去“阅读”这片大地深处沉淀的“信息”。

刹那间，庞杂、破碎、古老到无法想象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

那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更加直接的、关于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的“存在”本身的记录！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曾经拥有过的璀璨星河与繁荣文明，那是一种与奥术截然不同、更偏向于精神与物质完美统一的进化道路。“看到”了无数强大的个体挥手间塑造星辰，意念转动间改写物理法则。“看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席卷整个维度的灾难降临，不是战争，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遗忘”？或者说，“意义”的流失？

文明、生命、个体、甚至基本的物理规则，都在这种“意义流失”中逐渐变得苍白、空洞，最终失去了所有活性，化为了如今这片死寂的灰色。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所有的颜料都褪色、剥落，只剩下画布本身那毫无意义的灰白底色。

而“圣骸”……

在这些破碎的信息洪流中，陈默终于捕捉到了关于“圣骸”的只鳞片爪。

它并非这个世界的原生之物，而是在这个世界走向“热寂”（并非物理上的，更偏向于哲学和存在意义上的）末期时，从维度之外“坠落”于此的“异物”。它像是一颗蕴含着“存在”火种的“钉子”，强行钉入了这个正在失去所有“意义”的世界，试图以其自身的规则，对抗那弥漫的“虚无”。

但这个世界的“终结”趋势太过强大，“圣骸”自身也受到了侵蚀和“磨损”，变得不完整，陷入了沉睡。它散逸出的微弱力量和信息，透过某种方式流落到了陈默原本的世界，被奥术帝国发现并称之为“圣骸”，试图利用其力量。

而陈默这个来自异界的、与“圣骸”某种程度上同源的灵魂，被他们选中，成为了唤醒和承载这“异物”力量的“容器”。

真相竟是如此！

所谓的“圣骸”，是一个来自世界之外、试图对抗“存在终结”却自身难保的“火种”！而奥术帝国，不过是一群试图窃取这微弱火苗的蝼蚁！

那么，这个“彼岸”，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又能带给他什么？

陈默站起身，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荒原。能量稀薄，规则惰化，文明成灰。

似乎，一无所获。

不。

他再次看向脚下。

能量虽然稀薄，规则虽然惰化，但这个世界曾经达到的高度，那精神与物质统一的进化道路，那对抗“存在意义流失”的挣扎……所有这些，都以一种“信息烙印”的形式，沉淀在这片大地的“记忆”深处。

这些，是无法被普通方式利用的“知识”，是超越了能量和普通规则层面的……“存在之理”！

对于依靠【混沌吞噬】掠夺万物、不断进化的他而言，这些关于“存在”本身的高维知识，其价值，或许远超千百个奥术帝国的能量储备！

他要吞噬的，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和规则。

而是……这个濒死世界的……“存在”本身！吞噬它所蕴含的一切知识、一切道理、一切对抗“虚无”的经验与失败！

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针对“概念”的掠夺！

陈默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贪婪，锁定了脚下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灰色荒原。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里的空气都带着终结的味道。

然后，他缓缓张开了双臂。

【混沌吞噬（高级）】——全功率！目标：世界记忆！存在烙印！

“来吧……让我看看，一个世界的‘尸体’，能让我……进化到何种地步！”

幽暗的光芒，以他为中心，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向着这片灰色的、死寂的“彼岸”，缓缓扩散。

（新的吞噬，新的进化，在死寂的彼岸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