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弃，燕烈同行

夜幕再次笼罩原州城时，城西的废墟已燃起零星灯火。孟川正指挥着弟子们帮百姓修补屋顶，断裂的梁柱被小心地抬走，工匠们的凿木声与百姓的道谢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宴烬则领着人清理街道上的血污，清水泼洒在青石板上，泛起带着铁锈味的涟漪。

“听说了吗？山主带着全山弟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个年轻弟子压低声音对同伴说，眼角还带着红痕，“燕师兄和章师兄的事…… 山主肯定很难过。” 同伴默默点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没人敢再提起那个名字，生怕惊扰了某个角落的悲伤。

而在不远处的城楼屋檐上，章烈独自坐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燕凤的尸体安置在铺着软垫的屋脊上，让对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就像无数个并肩看月亮的夜晚那样。燕凤的眼睛被他轻轻合上，嘴角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就像是睡着了。

章烈提起身边的酒罐，六神无主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晃荡着洒在檐角，带着凛冽的寒气。他举起碗，对着月亮遥遥一敬，又将酒液缓缓倒在燕凤身边的瓦片上：“你不是总说…… 要喝遍原州的好酒吗？这是城南老酒馆的绿蚁酒，你尝尝……” 声音轻得像梦呓，只有夜风回应他的话语。

远处的山道上响起密集的马蹄声，火把的光芒如长龙般蜿蜒而来。那是元初山的弟子们到了，山主秦五的星辰道袍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数百名弟子，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翻涌，肃穆的队伍里没有丝毫喧哗，只有马蹄踏碎石子的声响，像是在为逝去的灵魂送行。

孟川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山道的方向深深鞠躬，宴烬也放下水桶，与弟子们一同伫立。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着那片移动的火光，连孩童都懂事地不再哭闹。

屋檐上的章烈对此却浑然不觉。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燕凤冰冷的脸颊，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瓦片上，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从未分离。“你说过…… 打完仗就教我练枪的。” 章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上的圆月，“你还说…… 要陪我看一辈子月亮……”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燕凤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章烈却像是没看见，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眼神迷离，才缓缓靠在燕凤的身上，下巴抵着对方的发顶，感受着那仅存的、属于记忆的温度。

山主秦五带着弟子们进入原州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忙碌的人群中，残破的城楼屋檐上，章烈抱着燕凤的尸体静静坐着，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无边的孤寂与悲伤，随着夜风在城楼上弥漫。

秦五挥了挥手，示意弟子们不要上前打扰。他望着屋檐上的身影，苍老的眼角泛起湿润，轻轻叹了口气：“让他们…… 再待一会儿吧。” 数百名弟子齐刷刷地站在城下，对着城楼的方向深深鞠躬，玄色衣袍在月光下低伏，像一片沉默的花海，为逝去的英雄送行。

孟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继续指挥修补房屋。他知道，原州城需要重建，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可有些伤痛，注定要在寂静的月光下，由一个人独自承受。

夜深了，酒罐空了一个又一个。月光清冷，洒在两副寂静的躯体上，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好像从未分开过。

这里的每一位百姓都知道，一侠一将军守护着这座城。

少年意气，燕逐烈风。

生死不弃，燕烈同行。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