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时，后背已经先一步撞上了湿滑的岩壁。他甚至没看清脚下那道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的裂缝有多深，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往下坠，耳边全是郭鑫文的咒骂声和碎石滚落的“哗啦啦”响——早知道就不该听这女人的鬼话，来什么“据说藏着百年前猎人宝藏”的破山洞。
“炳权你个废物！抓稳我！”郭鑫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炳权胡乱伸手，指尖终于勾住了一只温热的手，那手却猛地一拽，差点把他胳膊扯脱臼。他刚想骂回去，后背就重重砸在了松软的土层上，震得他肺里的气都差点吐出来，眼前瞬间黑了大半。
“操……”郭鑫文的落地声比他重多了，紧接着就是布料摩擦泥土的窸窣响。炳权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可四周黑得像被墨汁泼过，连郭鑫文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撞。
“郭鑫文？你死了没？”炳权摸了摸后脑勺，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嘴上却没饶人，“早说了这破山洞不安全，你非要来，现在好了吧？摔成肉饼了都没人收尸。”
“闭上你的乌鸦嘴！”郭鑫文的声音带着点闷响，像是在摸索什么，“我看你是摔傻了，先想想怎么出去，不是在这跟我抬杠。”炳权听见“咔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郭鑫文总爱在兜里揣个复古打火机，美其名曰“探险必备”，此刻那点微弱的火苗终于划破黑暗，映出她皱着眉的脸，额角还沾着块泥土，看起来狼狈又有点滑稽。
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他们落在一个约莫十平米的土坑里，坑壁全是潮湿的岩石，顶端隐约能看见一道窄缝，正是他们摔下来的地方，此刻却高得望不见顶。郭鑫文举着打火机绕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四周都是岩壁，只有那边好像有个凹进去的地方，可能是条通道。”
炳权跟在她身后，脚底下总踩着些软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腐叶还是别的什么，吓得他每走一步都要蹭蹭鞋底。“我说你能不能走慢点？万一再摔一跤，我可拉不动你这大块头。”他缩了缩脖子，打火机的光映在岩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像鬼脸似的，看得他心里发毛，“而且这地方一股霉味，说不定藏着什么虫子，你可别乱碰。”
“怕你就别跟来啊？”郭鑫文回头瞥了他一眼，火苗照得她眼底亮闪闪的，“当初是谁听说有宝藏，眼睛都直了，现在又装怂？炳权我跟你说，你这胆子还没我家猫大，也就敢跟我嘴硬。”
炳权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攥紧了衣角——他确实是被“宝藏”两个字勾来的，可谁知道这山洞连个像样的箱子都没有，先摔了个七荤八素。正想着，郭鑫文突然停住脚步，打火机的光对准了右侧的岩壁：那处果然有个半人高的凹口，洞口被厚厚的枯树叶和藤蔓堵着，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又像是被人刻意遮掩过。
“应该就是这了。”郭鑫文把打火机递给炳权，伸手去扯那些藤蔓，指尖刚碰到叶子就皱了眉，“全是灰，你过来搭把手，把这些破叶子扒开。”
“凭什么是我？”炳权往后缩了缩，手里的打火机都抖了抖，“万一里面有蛇怎么办？我最怕那东西了。”
“你怕个屁！”郭鑫文直接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洞口，“这叶子都干成这样了，要是有蛇早跑了，赶紧扒！不然咱们今晚就在这土坑里喂老鼠。”炳权没办法，只能蹲下来，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扒开那些枯树叶——叶子一碰就碎，簌簌地往下掉，沾得他手心里全是灰。
扒了没一会儿，他的指尖突然碰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不是岩石的粗糙感，反而有点光滑。“哎？这里好像有东西。”他赶紧加快动作，把周围的树叶都扒开，露出了一块半掩在土里的木板，木板上还刻着些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号。
“还真有东西？”郭鑫文凑过来，伸手把木板往外拉了拉，“这木板看着挺旧的，说不定真藏着什么……”话还没说完，木板被她一拉，突然“吱呀”一声，洞口瞬间变大了些，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风从里面吹出来，比坑里的霉味好闻多了。
“有风！说明外面通着！”炳权一下子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怕了，赶紧把剩下的树叶都扒干净，洞口终于完全露出来——足够一个人弯腰钻过去，里面隐约能看见微弱的光，不像坑里那么黑。
郭鑫文先钻了进去，炳权跟在后面，弯腰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光线也越来越亮。等他终于能直起腰时，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眼——外面根本不是他们来时的山林，而是一片茂密得吓人的森林，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落在厚厚的腐叶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这是……哪啊？”炳权愣住了，他记得来时的山洞明明在城郊的小山坡上，周围只有稀疏的灌木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么大片的森林？他摸出手机，屏幕亮了亮，却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时间还停留在他们进山洞时的下午三点。
郭鑫文也皱着眉，四处打量着：“不对劲，这地方我从来没见过，指南针也不管用了。”她从包里掏出指南针，指针疯了似的转着圈，根本停不下来。
炳权看着周围陌生的树木，心里又开始发慌，忍不住又开始损郭鑫文：“你看你，非要来什么破山洞，现在好了吧？迷路了！我看咱们今晚只能在这森林里喂狼了，到时候你这暴脾气，说不定还没等狼来，就先把自己气死了。”
“炳权你闭嘴！”郭鑫文回头瞪了他一眼，把指南针塞回包里，“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找找有没有路。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把你丢在这，让你自己跟狼聊天去。”她说着就往前面的树林走，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显然也没底。
炳权赶紧跟上去，脚底下的腐叶踩上去“沙沙”响，偶尔还能听见不知名的鸟叫从树上传来，听得他心里发毛。“我说，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躲？万一遇到什么野兽怎么办？”他缩了缩脖子，眼神四处瞟着，“我听说这种深山老林里，说不定还有熊瞎子，那玩意一巴掌就能把人拍死。”
“怕你就躲在树后面别出来。”郭鑫文头也不回地说，却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不过我看这森林里的动物好像不多，连只兔子都没看见。”她弯腰捡起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递给炳权：“拿着，万一遇到什么，你好歹能挥两下，别到时候只会尖叫。”
炳权接过树枝，掂量了一下，觉得这玩意还没他的胳膊粗，根本不管用，却还是攥紧了：“我才不会尖叫，倒是你，万一遇到点事，别吓得哭鼻子。”
“我哭鼻子？”郭鑫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上次谁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全程闭着眼睛尖叫，下来还吐了我一身？炳权，你能不能要点脸？”
“那、那是意外！”炳权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别过头，“过山车那玩意本来就吓人，谁跟你似的，坐十遍都不晕。”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一根树根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手里的树枝也掉在了地上。
郭鑫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腰把树枝捡起来，递给她：“你看你，走路都能摔跤，还说不怕？我看你还是跟在我后面，别乱跑，省得等会儿丢了，我还得找你。”
炳权接过树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郭鑫文身后——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背上，她的头发因为刚才的跌落有些凌乱，却依旧走得稳稳的。他突然觉得，虽然这女人脾气爆，还总爱损他，但有她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周围的树木还是那么茂密，根本看不到尽头。炳权的腿已经开始发酸，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我说，咱们能不能歇会儿？我走不动了，而且我饿了。”
郭鑫文看了看天，阳光已经开始西斜，树叶的影子也变长了：“行，歇会儿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果。”她找了棵粗壮的古树，靠在树干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仅剩的半瓶水，递给炳权：“先喝点水，省得等会儿脱水。”
炳权接过水，猛喝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些口渴。他靠在郭鑫文旁边的树干上，看着眼前陌生的森林，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你说咱们还能出去吗？我爸妈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担心的。”
郭鑫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放心吧，肯定能出去。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人家，或者看到公路。你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越想越怕。”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炳权愣了愣，转头看着郭鑫文——阳光落在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时总是带着戾气的眼睛，此刻竟柔和了些。他突然觉得，这女人虽然平时爱损他，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
“谁要你保护了？”他赶紧别过头，假装看旁边的树，“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只是暂时没发挥好而已。”
郭鑫文“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一块面包，掰了一半递给炳权：“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还得赶路。”
炳权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面包在嘴里嚼着，却觉得比平时好吃多了。他看着郭鑫文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休息的样子，突然觉得，就算被困在这森林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还有个人能跟他拌嘴，能跟他一起找路。
等两人歇够了，郭鑫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再往前找找，争取在天黑前找到个能住的地方。”
炳权也站起身，攥紧了手里的树枝，跟在郭鑫文身后——阳光越来越暗，森林里的风也开始变凉，可他心里的恐慌却少了些。他知道，只要跟着郭鑫文，他们一定能走出这片森林，就像以前无数次遇到麻烦时一样，她总能带着他找到解决的办法。
“喂，郭鑫文，”炳权突然开口，“等咱们出去了，我请你吃火锅吧。”
郭鑫文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行啊，不过你可别想趁机宰我，我要吃特辣的，辣死你这个胆小鬼。”
“谁是胆小鬼？”炳权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了，“特辣就特辣，谁怕谁！”
两人的笑声在森林里回荡着，驱散了些许的紧张和不安。阳光终于完全沉了下去，森林里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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